李纨便又同她说起两处家里的琐事,并贾兰的闲话。李婶听说贾兰已经在连城书院读了好些年了,叹道:“当年你这里消息传到南边,我也替你心伤。好在你有个哥儿,哥儿又争气,总算有个盼头。不像我,只得这两个丫头,凡事总要替她们打算打算。只是这世道,女人生活本就不易,就算我再怎么打算,仍要看五六分天命,却是无法。”
李纨少不得拿话安慰她,两人直说到夜深,才散了。
过两日,碧月就悄悄同李纨说:“二姑娘那里的婆子妈妈们都怨邢姑娘给的赏钱少,吩咐了事情就总推脱懈怠。不过邢姑娘倒是极省事的性子。这些日子只往栊翠庵跑了几趟,好似跟妙玉是旧识。”说了就偷偷看李纨面色。
李纨觉察了,笑道:“你又有什么要说?”
碧月赧然:“不是……我想,这邢姑娘同妙师父这般要好,奶奶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
李纨失笑:“这话怎么说的。”
碧月道:“奶奶不是不喜欢妙师父?这邢姑娘同妙师父走挺近的,哥儿说物以类聚,说不定也不是奶奶喜欢的性子……”
李纨笑道:“你这话乍听之下倒也挺通的。只是与人相交,又岂能以此为论?好比说,你最厌吃乌豆沙馅儿的东西,偏妙儿却很喜这口味,你就因此不理她、不疼她了?”
碧月道:“那有什么的,她爱吃就吃呗。下回我分到乌豆馅儿的,也都给她吃,一作两便,倒好了呢。”
李纨笑道:“那不就得了!怎么又说出方才□□来!邢姑娘同妙玉有旧,那是人家的事,我又怎会因此就不喜她?你当是小孩子拉帮结派嚒?”
碧月点头道:“果然!我就说奶奶肯定不喜欢妙师父那人!”
李纨愣住,方想起自己竟是落到这丫头圈套里了。再看看一脸恍然坦然的碧月,恐怕这下套的人也不晓得自己刚给自家主子下了一套,还哄得她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喜妙玉。天知道,她从来也没说过这事儿啊!
放下这头,回头想邢岫烟的事儿。这贫最难救。一来,常言道“贫不为因”,这贫不过是个结果,不晓得后头到底是什么因由。只要那因由还在,扔多少下去也是同扔水里一般,没个动静的。二来,这世上多有以贫为羞之人。你伸手援之,倒成打他脸了,若真因此生羞生恨,岂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