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后,黛玉却悄声唤妫柳:“柳儿姐姐,柳儿姐姐。”
妫柳推了门进来,在她床前铺毡上盘坐了道:“姑娘,你寻我说话呀?”
黛玉在暗夜里点点头,又问她:“你方才说的借书明心的话儿,再给我说说。”
妫柳想了想,便道:“姑娘,我说的这个法子,却是两层意思。一个是我观此处人心,多受教化规矩蒙昧,满脑子只‘应当’,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个时候,若与人对面,就易起掩饰心,又奔着那个‘应当’去了。只在静坐孤对一书时,随当中情节起伏,心潮暗涌,却是能自知自体会的。
在我们那里,也有类似的法子,却不是用书了。倒像是一幕幕戏,让人进里头演其中一个,观其在各样处境中的言行抉择。这是派何用场呢?却是为了练功。有些人性子刚猛,就能修暴攻之术,有的人天性巧智恶力,就该走机巧算计的阵法符阵路子。如此等等,若是不查其根性,错选了功法,往后不仅难以达成成就,就是修成了,越高阶时反越伤自己性命。是修中大忌。
我看姑娘,恐怕在‘情’之一字上沉落极深,诗章词句也爱些凄清萧索的,少爱繁华热闹的。这也无妨,天性就如其色究竟是红是绿一般,并无好坏评定的。倒是若一味压制着天性,硬造作成个什么样子,长此以往,反易成疾生祸。
姑娘细体会去。明明是孤心情种,若稀里糊涂选了个到处留情的人撂了心思,其后所受悲苦必是那些情薄重利之人的成百上千倍,才知道痴心错付几个字的厉害!虽说悲苦也是心能一种,只是姑娘既天赋情能殊高,何不借了这机会,以情入道,走一条完满喜乐些的路来?”
黛玉沉吟良久,轻声问道:“若是我所求的并不是这世上所有的呢?”
妫柳心里一惊,却是没料到黛玉悟性高至如此,便笑道:“姑娘忘了我先回所说的青凤与夜枭的故事了?世人只识得生死,以为身死即伤性命。却不知道真正伤性命之能的都在那生时呢!强压本性,徒生歪曲,不能在天赋之境发其能,却要龟缩在浊世一角欺哄自心谋一个所谓的‘生’,这才是增其孽缘毁其性根的伤命做法。长此以往,不免流浪生死,难得归路矣。”
黛玉默默不语,良久,妫柳忽又道:“只是这功法也不甚公平。”
黛玉尤在心里咀嚼滋味,听她一句横话,便转头看她,就见妫柳叹气道:“都是我说给姑娘听,那修心问道之法。怎么那青冥就只见姑娘精进呢?不是说好人有好报?我这么做善事不止的,怎么就没有一点回报……”
黛玉听了失笑,问她:“你到何境界了,让我试试。”
说了两人各自运功,以气相求,忽然妫柳元神震动,气息全不由自主起来。黛玉也有所觉,只怕自己撤了妫柳独自难以承受,索性尽了力将那已炼化的仙灵之气往妫柳处涌去。片刻,正当她快力竭时,一股灵气反哺回来,与此前自己投放的那一道相似,却更醇和柔润了许多。收功调息,便觉自己的青冥诀又高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