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笑:“你这就看起《集语》来了?”
黛玉点头:“一词一句都有其道,好不容易呢。”
迎春细想着,片刻忽道:“果然是个妙法!”
黛玉回身看她,迎春仰了头自言自语:“原来这一词一句中也有不同意味,这各中所得,却又要因人而异了……因人而异……”
贾兰便在一旁插话:“姑姑说的这个,我先生也讲过呢。叫做‘同口异心’,是以言语文字所能传达者不过是个模糊的东西,言者所言与听者所得,相差十万八千里者亦有之。更别说,一样话说出来,其所根植之心境更可差十万八千里的十万八千里了。”
迎春同黛玉都看着贾兰,贾兰哈哈一乐,晃着脑袋道:“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也。姑姑们请看,我也能说这话。只是我心里感知到的,同老子写那句时的心境,说是查了十万八千里大约还是往我自个儿脸上贴金呢。
华章妙句,读来时到底得着些什么却是得看个人的心境的。是以先生说许多人读书,那都不过是死读书,读死书。任是读个汗牛充栋,也仍是个书呆子。就如同书蠹一般,倒是字字句句都吃进肚子里去了,最后还是变成泡……嗯、嗯。”忽而觉过来是在同自家姑姑说话呢,赶紧把后头的话掩过去。
他娘却笑:“嘻嘻,你怎么把后头的给咽了?”
嬷嬷们都掌不住笑起来,指着李纨不晓得说她什么好,还有这么欺负儿子的。
黛玉迎春也笑得难停,却又都道贾兰这话十分有理,都道回去要细细琢磨琢磨。
待送走了客人,众人闲坐又说家务。琐碎不必细表,只碧月却偷偷蹭到贾兰身边,悄了声儿问道:“哥儿,你说舅老爷家铺子里头,可有吃了能通人聪明管子的药丸?”
贾兰笑:“你嫌哪个笨了?要去通人家聪明管儿?”
碧月摇头:“哪里有旁人,我是嫌我自己笨!嬷嬷都说懒得再教我了。我倒是铁了心跟定了素云,只是怕往后自己太笨,还连累了她。像方才哥儿说那样一通话来,姑娘奶奶们人人点头,我是分开来字字听得分明,连一处却真不晓得哥儿说的是什么呢!”
贾兰又笑:“我说的那些个不过是转述我先生说的话,连我自己也不过是囫囵吞枣呢。哪里就能因这个断人贤愚了。我同你说,这人若是总做些笨事,多半是心里有什么隐约的惧怕。这惧怕她还说不出来,故此总有些意外的行事。你倒是想想,你究竟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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