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从来没受过今日这般的气,一时脸都黄了,却不能同这样人开腔对骂。伸了手指点着她道:“好,好!你还真是个不要脸不要皮没人伦廉耻的活畜生娼妇!你既好这个,也罢,我便成全了你。”回头问道,“把后街上那‘黑牙婆’给我叫来!把这娼妇交予她,只告诉她,我们一文银子也不要她的,这人就白送了她!只千万要往那能遂了她心思的地方卖去才好!若是有违,往后她那生意也别想做了!”
那媳妇子这时候才醒悟到凤姐的厉害,竟不管不顾想往外逃去。自然被几个婆子给摁住了。凤姐气得不成,又有心寻贾琏算账,留下张材家的盯着,又带人急匆匆往里头去了。
那黑牙婆能有此称谓,便是因其手里总做些煤窑、矿井、黑窑子私娼的黑心生意,往常少有同贾府打交道的时候。这回巴巴的来了,见着多姑娘这般人才,心下大喜,又听说不收她银子,越发感恩戴德了。张材家的便道:“你不是鼎鼎大名的?只把这娼妇往顶低贱下作的地方卖了去!也好让她的本事多展扬展扬。”黑婆子自是满口答应着,又偷偷给张材家的塞荷包,张材家的一笑接过,顾自去了。
这家里闹得这般田地,多浑虫却是寸毛不见。你道为何?却是他一早听得链二奶奶打上家去了这话,就心下大慌,没了主意。既心里发慌,便要喝酒。越喝越慌,越慌越喝,值他发妻被卖去私窑的时候,他正大醉在地不知今夕何夕哩。待得月余后有人在后头廊下的渠里见着他尸首,指头上还系着个酒葫芦的绳儿,倒也算有始有终。
且说凤姐气汹汹往自家院子里去了,自然没见着贾琏。又让人拿兴儿和旺儿,也不见人影。半日后有个小子来回话,道是自家二爷得了大老爷的吩咐往平安州去了,来回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功夫。倒让凤姐一口气闷在胸口不得泄处,连着那几日面色都青黄了几分。
这样趣事,自然又遍传府里。王夫人心里一叹,往年里也说过凤姐几次,只是她又听不进去,闹到如今这样丑态百出的,难道就好听了?却到底不是自己女儿,也只在心上转过一回罢了。
贾琏既不在跟前,凤姐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就把林之孝家的叫来问她道:“你们素日里也看管着园子里的人,咱们家里的体统,想来姑娘哥儿们也得敬着你们几分的。我倒有件事要问问你。”林之孝家的自没有不应的,凤姐便道:“你看晴雯那丫头可怎么样呢?往年里我看着宝玉也很得意她,这会子忽剌巴地就给撵了出去。他那性子,你们也尽知的,不晓得转头想起来又怎么样呢。还有太太那里,也不晓得是个什么章程。”
林之孝家的笑笑道:“既是宝二爷亲自发话赶了出去的,听着里头还有冲撞林姑娘的事。若回头又让进来了,往后的奴才们可更心大胆大,越发不好管了。太太那里,若是当日有这么个打算,也不会连身契都给了出去。难道到时候让人抓住这个把柄,说咱们家逼买良家?再不会有的事。”
凤姐听了心头大定,笑道:“我也说呢。那晴雯如今在哪儿住着呢?”
林之孝家的道:“刚出去时住到白家去了,后来被赖嬷嬷接了回去,听说还住着原先在赖家时住的屋子。”
凤姐点点头,沉思一刻,才又问:“白家?金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