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没说出个究竟,又传来新奇事,道是南边今年进贡荔枝,拿大船运了栽在盆里的荔枝树来的,这可是真真的事儿了,沿途都有人见着的。却又有人出来说,那根本不是什么荔枝树,是血竭木,专门为了宫里炼秘药用的。凡此种种,一天一个说法,老少人等传得不亦乐乎。
贾政这日从衙门里回来,也没在外书房跟那帮清客闲谈,直往内院去了。王夫人刚在小佛堂礼完佛,就听丫头报道是老爷来了,便起身相迎。贾政进了屋子,金钏儿玉钏儿伺候着擦洗一番,又上茶坐定,这才说起话来。贾政正与王夫人说起几日后驸马府的宴请,就见彩霞从外头捧了个冰纹粉晶的盘子进来,上头铺了层碎冰,冰上几颗红艳艳的果子。
贾政见了奇道:“刚热这么一些儿,怎么用起冰来。”王夫人笑道:“还不是这几个果子闹得,怕搁不住,才弄了点出来放着。老爷尝尝。”贾政细看之下,更讶异,道:“这是荔枝了!怎么咱们府里也得了?听朝里说总共来了三五十盆,不过挂了百十来个果子,这头茬儿外廷只周家得了两颗御赐的。”
王夫人笑道:“御赐的是还没得着呢,这是我嫂子让人送来的。也没多少,给老太太那里送去了大半,又往大老爷那里和东府送了些,余下这些留着老爷尝尝鲜。”贾政拈须笑了笑,才抬手捡了颗,边上彩霞正要接过去剥开,贾政拦了道:“你们不懂,这荔枝不说吃,剥起来也是个雅事。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
抬眼看了看几人,把那荔枝又放下了,回头道:“算了,你们也不晓得这些,枯坐干吃的,又有什么意思。我还去外头跟他们说事,晚饭就送去外书房吧。”说了站起身怅怅然走了。王夫人见贾政这般,大概晓得些意思,便让人将那荔枝收拾好了原样送去了外书房。
贾政往外走着,恰好见着贾环从一边过去,步履行止毫无大家样子,心里气闷,有心叫住他呵斥几句,奈何此时也无心绪,冷哼一声只当做没见着,顾自往外头去了。
这边贾环不晓得是逃过了一劫,直着往前蹦,一个拐弯处,正好两个小丫头从另一头出来,迎头撞上,一声惊呼,一个小丫头便摔在了一旁,另一个赶紧去扶她。贾环捂着脑门,跳脚骂道:“都眼瞎了吗?!走路乱撞人!”
那倒地的小丫头揉着肩膀,听贾环骂人,心下委屈便要抹泪儿。贾环见不过是两个小丫头,偏又不说话,越加上火,指着俩人道:“你们是哪个院子的!敢撞三爷我,我叫人撵了你们信不信!”
另一个小丫头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也不管那倒地的丫头了,起了身低着头道:“三爷好没有道理,好好的咱们走着路,三爷就撞上来了。咱们还没说三爷的不是呢,三爷倒先告起状来,还要撵人。我们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爷倒是撵一个试试?且咱们身上还领着差事,鸳鸯姐姐吩咐我们寻宝二爷去,老太太寻宝二爷吃荔枝呢。被三爷这么一搅和,别耽搁了我们的差使,到时候算在谁账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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