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听她如此说了,便笑着拈了一块鱼糕吃,嚼了两下赞道:“好花心思,竟还有股子烟熏的香气。”一时边上媳妇子拿了热好的羊乳过来,许嬷嬷便让身边的小丫头捧了,抱着小七回后头院子去。
几个婆子看着她远去,叹道:“也不知巧娘子家哪来的福气,投了这个缘法,这大管事便是秋管事家的娃子也没这么疼的。”另一个道:“听说大管事也有女儿的,还怕没有小辈可疼?只是不在跟前罢了。”
陈婆子笑道:“也是这娃子招人疼,可听他哭闹过?真是打出娘胎就懂事。”一个刚来帮忙的媳妇子道:“婶子这话说对了。这巧娘子家如今看着是好了,今年早先还没这作坊的时候,那叫一个艰难,别说干饭,连粥都喝不上稠的。这小小子,喝着稀米汤也笑眯眯的,饿了也不哭闹,就哼哼两声。有一回巧娘子从地里回来晚了,最小的三个在屋里饿得昏了过去,把这娘心疼得,直掉眼泪。”
陈婆子念佛道:“可怜见的,如今可是好了,小五小六也是招人疼的娃子。”众人自是一通附和。
京城连场大雪,南边却是风调雨顺,夏秋粮早已走漕运进了京,虽大雪成灾,却无粮价飞涨,总算天幸。指望着买粮度日的平民见市价如此放下了心,京城里的权贵人家却是另一番光景。今年这寒气来得早又来得猛,可偏偏这京里大户人家的大庄子十之八九都在北边,原本结了秋粮就开备年货往京里送,如今可好,那路哪里得行。
虽是要紧的官道已派了驻军铲雪垫土,奈何你垫一层土老天便给你垫一层雪,整个一白瞎。倒是在南边有庄子的人家得了好,虽河道冰封了,却因这两年海运正盛,到了津口再转陆路却也便当。贾府原出金陵,在南边也有几个庄子,总算稍解燃眉之急。
这日,凤姐与贾琏忙了一日的年货清点,晚间对坐吃饭。贾琏松口气道:“总算来了点出息,若不然,这年真真没发过了。”凤姐也蹙眉道:“原想着若是大雪的缘故,索性大家都一样,都省俭几分也罢。左右全部如此,也不显出丢人来。偏偏这两年起了分别,都不晓得那些人家的东西哪里得来的,一个冬至节礼就差出天地来了。我拿着那些个礼单犯难,给太太说了几回也不成,到底还是报了老太太才拿定了主意。我这没脸,嗐!”
贾琏笑道:“好了,你也够成的了。老太太拿了主意还不是你敲边鼓?换着法子夸你你没听见?”凤姐啐他道:“跟你说几句实话你又说这个!”贾琏笑道:“实话?实话就是这到底不是咱们当家!咱们不过是跑腿的,你费那心!”
凤姐瞪他道:“你说的便宜!这月钱都是打我手里发出去的,年礼节礼都是打我手里送出去的,有了差池,咱们府里是丢了面子,头一个挨上去不该是我?说起来总是年轻没经过大事做事情容易出纰漏!别当我不知道,多少起子东西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贾琏见她上火,便岔开了话道:“好了,我听珍大哥说,北边的也快来了。咱们府里倒还好,他可兼着族长呢,年年还给族里的兄弟子侄们分些东西的。这要单只南边的,他面上就不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