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良挥挥手,身边一个青灰衣裳的小厮走到箱前,捏起一个金饼看了看,就将那箱子盖上盖抱了过来。许嬷嬷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到时候说缺斤短两了我可不认的。”计良看那小厮一眼,那小厮笑道:“每个金饼十两有余,这一箱二十七个,按官价折银都多给了,小的们谢奶奶赏。”
许嬷嬷笑道:“好贫嘴猴子,手头倒是准得很。”计良笑道:“专干这个的,可不是准。”小厮带着人卸货搬东西,临走前,计良压低了声音对许嬷嬷道:“妈,恒通银庄后台顶着天了,让奶奶换些散票用着方便。这成色的金子按官价折银两,可是亏得慌。”许嬷嬷苦笑道:“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奈何人家不听呢。横竖也没便宜外人,由他去吧。”计良听了一愣,大笑着走了出去。
时值中秋,京城内外都忙着过八月节,李纨这里今日倒清静,看了会子书索性静坐起来。不过片刻便睁了眼睛,叫素云进来道:“寻几件厚实些的衣裳出来吧,怎么这会子觉得有些冷沁沁的。”素云疑惑道:“我们几个在外头坐着倒不觉着,许是这屋子里凉的缘故。奶奶要多厚的,夹衣可成?”
李纨道:“多取几件出来,夹绵的氅衣,小毛的,都成。”顿了顿道,“你也取几件出来,这会儿动弹着不觉着,晚边静了就该觉着冷了。”素云想起上回桃花雪还是穿的李纨的衣裳,便答应了一声自去准备。她素来是个爱操心的,自然将碧月的也顺手准备了。
李纨实是另有忧虑,方才静坐时,虽未动神识,灵觉上却感知到北边汹涌而来的一股寒流,气势滔滔,令人心惊。心道果然太平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这到了傍晚就刮起冷风来,常嬷嬷笑道:“只听过八月十五云遮月的,可没有八月十五雪打灯的!”虽未见雪,到了后半夜,那冷风已呼啸的如同隆冬一般。晚上素云上夜,李纨虑及那寒气有异,便没有启动阳春阵,素云裹着夹被,上头压了几件下午取出来的厚衣裳,将将能抵住寒气。
草田庄上,听着外头的白毛风,巧娘子起身摸索着从墙边大箱子里取出仅有的两床被和给几个孩子盖上,想了想又取了件夹袄出来披上,去灶间将那存常日里烧柴残炭的陶罐打开,铲一铲出来,引着了拿陶畚箕盛着拨开炕口放进去,待了片刻见烧的稳了方回炕上躺下。
孙大宝跟几个娃儿都一夜酣睡,早上醒了才发觉冷得稀奇,巧娘子已起了喂过小七一回,小七裹了厚抱被在背巾里睡得香甜。孙大宝道:“怎么这般冷?这离入冬还远呢。”
巧娘子面有忧色道:“可不是,夜里风越发大了,我给点了炕才安稳。今日在夹衫外头套个小袄再出门吧。”转头看着几个小的,还连个像样的袄子都没有,实在忧心。孙大宝答应着,见巧娘子已烧好了热水,张罗着给几个小的擦脸洗手。
都收拾好了,巧娘子从大柴灶里锅取出热好的杂面馍馍,孙大宝去舀粥,却发现与平时的不同,巧娘子见他犹豫,轻笑道:“天儿忽的冷了,打的鸡蛋姜汤,喝了身上不冷。”孙大宝憨憨应了声,小二拿了碗给各人都打上一碗,小三小四帮着端,又招呼大牛吃饭。大牛打外头进来,一脸惊奇道:“菜叶子上都覆了霜了,都没见风,可冷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