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发愣,吴氏已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推到她跟前,道:“妹子莫嫌我唐突,咱们自家人,本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事儿,只是我们这买卖牵扯大,又挂着上头的行首,故还是给妹妹写个字据,以后便是你给了哥儿,或者商行大了不止我们一家说了算,也是个凭证。”
李纨看那入股的凭据,只觉得眼眶发热,忙低头略定了定神,方笑道:“兄长与嫂子实在是难得之人!”深吸口气,接着道:“若是没有嫂子之前那番话,我恐怕还当嫂子是有事相求或想得我们府上庇护,嫂子若有此想法,我也要打消它的。只刚才听了嫂子的话,便知道兄嫂这买卖后台极大,却是求不到我这儿来的。不瞒嫂子说,我有几个庄子是陪嫁的家人在打理,机缘巧合,与四海商行也有些来往。”
吴氏听了,笑道:“竟然如此之巧。”
李纨笑着点头,接着道:“我知兄嫂知我如今寡居,所依仗者无非膝下稚儿和手里银钱,定是怕我手里不宽裕,才出了这个主意。如今我给嫂子透个底,我与四海商行本有往来的,手里银钱真真不缺。再有一个,嫂子或者看我日常行止并无豪奢铺张之举,不比府里其他院子的繁华气象。
实在是一来我本寡居,自然就素净些,二来,我们这府里,也不是外头看的那般光鲜,若让人闻到了钱腥味儿,我倒是不得安生了。是以,我嫁妆经营的事儿,府里也不知晓的,只我身边几个亲近伺候的人知道一丝罢了。”
李纨抬起头看着吴氏,说道:“嫂子如今可放心了?兄嫂的心意我领了,这干股我却是不要的,若嫂子真疼我,日后多来看看我便好了。”
吴氏听了,又是欣慰李纨有傍身之能,又惭愧自己家只有这么点买卖能拿得出手,思量一回,正色道:“妹妹料的不错,我与你兄长确实是有如此想法才想给妹妹些干股也好手里活络些。如今听了妹妹所言,真当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只是,我却另有话说。我前次与妹妹说起过姑太太给的医书,这么说吧,如今我们能有如此气象,全是姑太太给的。都知道我们的成药了得,其实都是拜姑太太的医书所赐。照你兄长的想法,你若是个男儿,他恐怕就要将买卖都给了你才是。
如今你是个妇人,外甥又还小,才说了这干股的法子。是以,妹妹你或者不把几个银钱看在眼里了,奈何你兄嫂无能,没旁的东西,真是穷得只剩下钱,只能拿这个表达表达我们的心意。便是妹妹你看不上,也只当穷亲戚给你送点乡野土货,没有给退回去的道理。”
李纨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禁失笑道:“嫂子好口才!这么说来,我若不收下倒是我不对了!倒成我看不起兄嫂了!”
吴氏笑道:“正是这个理。”
李纨思量一回,便道:“兄嫂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便收下两位的心意,只是,却要不了五成,若可以,便给我半成吧。嫂子且莫着急,听我说来。我娘虽给了医书,那医书本是个死物,若无人读来无人行,真是一文不值的。兄嫂如此,只不过因为兄长入了医道,使出了那书的价值。若换个人,恐怕不会有如此气象。
兄嫂随意便将自己的功劳都抹了,只留下那几本医书,好似它们是神仙,自己会做买卖一般,岂不是要愧煞我?我娘若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如此的。我厚着脸皮收兄嫂半成干股,已经是仗着你们宠我了,却不是从理上来的。只当是你们与我的脂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