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她说,向后靠在靠枕上,下巴微抬,冷漠地看着他。
里德尔的表情看起来相当不快……又微妙。
“说吧——”他轻声重复,“波琳,你又想听到我说什么呢?”
波琳冷淡地看着他。
“难道你会告诉我,你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又或者你根本对这样的事情毫无准备?你并非从很早起就已经在等待这件事发生了?”里德尔轻声细语,“用这么冷酷的眼神看着我,几乎要把我给搞糊涂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没用的仆人们中的收买人心,你过剩的精力不仅对准了外人,有时候也对准了我,我都知道。”里德尔说,“我都知道,波琳,我只是愿意纵容。”
“愿意纵容。”波琳轻声重复,脸上没什么表情。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措辞,我知道。”里德尔拖长了音调,“我为我的失言向你道歉,也许‘默认’更适合我们?”
“我不否认我对于这样的事件早有准备,我也不会否认我一直在等待它。”波琳说,“巨大的变革必然会引起利益的重构,剧烈而疯狂的反扑在所难免,没有布加勒斯特之夜,也会有伦敦之夜、哥本哈根之夜,我根本不需要策划它,因为它必然发生。”
“等待它发生。”里德尔轻轻地说,并不明显地讥笑,“波琳,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只会坐等机会到来的人。”
“通常情况下我创造机会来达到我的目的,但这种事我选择等待。”波琳没什么表情,“我不会让血污弄脏我的手。”
“你不会。”里德尔点点头,“所以这种事交给我——这不正是你一直以来在做的吗?波琳,有我在,谁也不会恨你,你永远可以清清白白地做你的圣波琳,你难道不正是这么打算的吗?我不在乎你的心思,我不点破,但不代表我不清楚,波琳。”
“很好,虽然我们在一件事上南辕北辙,至少还能在另一件事上达成一致,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波琳面无表情地说。
“我一直在尽我所能地和你一致。”里德尔轻声说着,试探着伸出手,波琳没有拒绝,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柔又缱绻地放在唇边,留下一个若即若离的吻,“是我一直在妥协。”
“听起来你对此很有不满。”波琳说。
“不,当然不,”他圆滑地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格外不同,你不是无用的同情心泛滥的人。”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波琳说,“你想要成为旁人的主宰,所以你追逐知识,而我获得权力,为了追逐知识。我永远不会推崇以疯狂的暴力达成自己目的的行为,无论对方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因为文明建立在秩序上,知识的累进建立在稳定上,我不排斥疯子,但任何想要摧毁秩序的人,都无法在我这里得到支持。”
里德尔幽黑的眼瞳盯着她。
“所以,这是对我最后的警告?”他极轻地说,“不知我是否应该感谢你对我的过分……宽容?”
“你明知道我从不宽容。”波琳安静地看着他,“我拥有的只有知识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