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明是立了功,却还要拘了去!世上哪有这样颠倒黑白的道理?”
“诶,娘子心里知道就好,这话可要小心着,别被有心人听了去……”
李琮对外面的纷纷扰扰一无所知,她只坐在帐内,沾着清水,一下接着一下地擦去刀上血迹。
好歹有二兄在。
她的待遇还算可以,没戴枷,没上铐,还给她备了最好的吃食果子,只是不能自由出入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软禁。
“殿下?殿下——”
是赵乐儿刻意压低的声音。
李琮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赵乐儿掀开帐帘,急忙钻入帐中。
“殿下受委屈了!”
赵乐儿跪倒在地,再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痕。李琮失笑,揩去她的眼泪,问道:“本殿还没哭呢,乐儿怎么先哭上了?”
“殿下,属下是替您不值!您……”
李琮一根手指抵在乐儿唇间,说:“无须多言。”
她虚扶起赵乐儿,问的头一件事却是:“乌云骓可好?”
“殿下放心,乌云骓无碍。”
李琮点头,又问:“那法成呢?”
“按照您的吩咐,属下已将驸马安排妥当,绝不会让驸马有半点危险。”
实际上,竺法成骑着乌云骓一路从长安赶来,颠得半条命都要没了,可一听是为了阿琮好,便也不管不顾地咬牙坚持。
哪想一到战场就瞧见惊心动魄的一幕,本以为唐军大获全胜李琮即可平安回京,最后关头又出现了那样的变故。
他拼着命想要见李琮一面,赵乐儿早有准备,当场将人劈晕,吩咐小兵抬下去好生照顾。
唉。
若非乌云骓除了李琮之外只肯让驸马亲近,她说什么也不能同意殿下的这个主意。
“外面,怎么说?”
赵乐儿沉默一瞬,娓娓道来。
关于昭阳公主违背皇命乔装入营一事,军中总的来说有两种意见。
亲近李琮的一派认为公主忧国忧民,虽有小过,更立大功,莫说责备惩罚,反要大大嘉奖才是。
不亲近李琮的那一派认为,即便是说破了天去,违背皇命就是违背皇命,公主就算有再大的功劳,那也得听圣人的旨意。
自然是要以谋逆之罪重罚。
“……好在两派人数分庭抗礼,一时不会让殿下受更多委屈。”
许是刚提到了竺法成,李琮星眼迷离,恍惚说道:“委屈?乐儿,你说本殿是如今这般光景委屈,还是那时与驸马一起关在大兴善寺的时候委屈?”
“这、这,殿下……”
赵乐儿的声音沉了下去,似有悲痛无限。
那时,她是刚刚凯旋、意气风发的常胜公主,就为了遮掩一桩风流案,稀里糊涂的就和道融和尚一同关了禁闭。
说起来也是一段因缘。
如今,她是打了胜仗、隐姓埋名的窦娘子,纵是公主之尊,纵是功绩斐然,只因一句不听话却还是被软禁。
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屈辱,一样的无助。
皇权与父权,是盖住她青云路的两张罗网,可以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时刻收紧,随意扼杀掉她的自由。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
将军?是皇帝的臣属。
镜花水月的幻梦,一戳就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