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妙呵。
她分明是在向他传达死亡威胁,那双失去光彩的如磨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杀意沸腾,可此刻的他却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渴望她的亲吻和拥抱。
情爱之事本就该充满激情与冲动。
而她在举手投足之间很轻易地就能点燃这枚火花。
“阿琮,”他觉得有些口渴,语气艰涩地问:“为什么想杀了我?”
李琮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法成怎么不逃跑?反倒还要问为什么?”
李琮思索片刻,春风般柔软的吻若有若无地落在那双好似象牙雕刻的柔荑之上。
“难道法成想要效仿释伽牟尼前世舍身饲虎?”
这是佛教里的典故,是竺法成烂熟于心的故事。
然而,他此刻心思不定,想入非非,所谓的舍身饲虎也就有了全然不同的寓意。
在李琮看不见的地方,竺法成脸上泛起红云。
其实,如果是她的话,把他吃掉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法成,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虽说李琮确实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但是,无论是二人之间相处已久的情谊,还是了禅大师的情面,还是这位驸马留下的好处,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让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吗?
可贫僧并不介意被您吃掉。
竺法成的手指轻微蜷缩着,像是在勾缠、留恋着什么。他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口的,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会……
“那昨日街上殿下所言也是玩笑?”
但他还是忍不住。
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猫,有人天天来给它喂食,哄它抱它,渐渐消磨掉它的野性,有一天却突然不来了。
这怎么可以呢?
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怎么可以不要他呢?
怎么可以轻飘飘地拿走他的心又要把它丢了呢?
竺法成身形一晃,日夜守在李琮身边又要龟息潜形,实在是太耗费精力。
可这些劳累还没有她一句“不要他了”来得可怕。
竺法成永远也忘不了当李琮说要带他回长安之时的欣喜,那只是一句气话,是昭阳公主一怒之下许下的轻诺,但他还是当了真,心像云雀一般一跃而起,直冲云霄。
可现在呢?
那颗雀跃的心再次沉到深渊之底。
有一瞬间,竺法成甚至忘记如何呼吸。
“那倒不是。”
李琮精准地捉住他的手,她笑盈盈的,像个孩子恶作剧成功一样快活。
“我已经答应了紧那罗王,自然不会反悔。”
“什么?”
“紧那罗王的第二个条件,就是把她的王兄带走吧?”
怪不得紧那罗那么自信地说李琮肯定可以完成她的第二个条件。
自打从阿鼻鬼洞出来之后,竺法成就跟个影子一样黏在她身后,紧那罗见了以为俩人情意甚笃,定然不会把人留在龟兹。
“再说,本殿又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好的驸马留在西域呢?”
她温柔地闻着竺法成的指尖,眼中绽放出绚烂的笑意与光彩,许下又一个漫不经心却绝不更改的承诺。
而他的世界一瞬静默,只能听到声如擂鼓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