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舍人还要怎么欺骗自己呢?
李琮就是把他给忘了。
看再多公文又有什么用?她才不会喜欢一个只会看公文的书呆子!
“崔舍人,你拿这砚台作甚?莫不是看公文看傻了去?瞧瞧这手上沾这么大一块墨,还不赶快去洗洗?”
崔匪点点头,悄无声息地向刘侍郎背后走去,脑浆迸溅,鲜血横流,只要往下这么一砸,他就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崔舍人?崔舍人!可算是找见您了!”
崔匪瞬间清醒过来,他放下砚台,问道:“何事?”
“是归太傅指了名要见您!”
崔匪最初还没搞懂小吏神色为何如此古怪,直到他看清归云书的长相,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崔匪与归云书第一次正式见面。
与先一步知晓真相的归云书不同,被蒙在鼓里的崔匪还没想到替身情人那一步。
“敢问太傅见下官所为何事?”
他俩分别隶属于不同的文官系统,若说公事是万万扯不上干系的。
崔匪想,在国子监中待那么久,怎么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竟与归太傅长得一模一样?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崔家有和他年纪相仿的郎君,可如果是纯粹的巧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归云书的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忽地浮现出一条不和谐的裂缝。
“崔郎君不是在为阿琮不来寻你作乐而烦恼么?”
崔匪心中一惊,想起之前也曾听说过的关于昭阳公主与归太傅的流言。
那些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东西,逐渐勾连成清晰有力的线索。
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头就要破茧而出,而他出于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迟迟不肯坦诚面对这一绝对正确的猜想。
“太傅怎么会知道……”
归云书晓得他不该迁怒崔匪,可一想到阿琮对着崔匪温柔浅笑,一想到在他错过的那些时光里她一直对着崔匪聊慰寂寞,他就再也无法戴上那张翩翩君子的面具。
“崔郎君,你猜如果不是因为你长了这张脸,阿琮她可还会多看你一眼?”
“什么……?”
“呵呵,还不明白么?倘若不是我与阿琮闹别扭,她怎么会找你发泄,排解寂寞?”
“殿下,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这么对我……”
“自欺欺人,最是可怜。”
归云书不顾侍从流云的阻拦,连珠炮似的道出忍耐多时的怨怼。
“崔郎君,我与阿琮情谊深厚,两情相悦。我劝你最好好自为之,不要以为当个替身就能爬到正主的头上来。阿琮,她是不会找你的了,你也不要再恬不知耻地找上门去,徒增笑柄!”
归云书昂首挺胸地离开。
刘侍郎从犄角旮旯钻了出来,探头探脑地问:“崔舍人,太傅找你所为何事啊?他不是告了病假,许久不来内朝了么?”
崔匪摇摇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被墨染黑一大片的掌心和官服,墨迹大片地渲染开来,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的心脏针扎似的疼,疼得他说不出,疼得他连拿砚台的力气都没有。
“嘭”地一声,砚台砸在地上的声音。
“哎呦,真可惜了这一方好砚那!”
墨汁渗进昂贵的地衣上,地衣被脏兮兮的崔匪弄得和他一样脏兮兮的。
粗鄙,脏乱,丑陋。和衣着光鲜,芝兰玉树的归太傅比,真真是鱼目混珠,惹人笑话。除了这张脸外,他有什么能与名誉天下的归太傅比呢?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李琮的时冷时热,李琮的欲言又止,李琮的暧昧不明。
只有她真正的心上人不肯理她的时候,她才会来找他当替身,释放情欲。
从始至终,他崔匪就是个笑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