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缘一。”我开口打破了沉默,就好像石子扔进平静的湖泊里,扩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缘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继续擦起头发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我低下头,任由他在我头上捣鼓,“你有想过回家吗?”
“我有家了。”缘一说,“歌把我带回自己家里了。”
“你不想你的家人吗?”我又问,“你有父兄不是吗?”
我知道的,缘一一直很敬重自己的兄长,那根笛子一直被他带在身上,一年四季无时无刻都带着,普普通通的甚至是粗糙的笛子他却视若珍宝。
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把他捡回了家,自以为是的把他当做了家人,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可是他和我不一样,他有自己的家人,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兄长年幼,父亲尚在人间。
他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毫无保留地向整个世界温柔以待。
他不应该因为我,忍耐着对兄长的思念,他完全可以抛下我,回去与他的兄长相见、生活。
“我想和歌一起生活。”缘一手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蝴蝶的翅膀挠过心间, “我很思念兄长大人,但是没有我,兄长大人会过得更好。”
空气里又再度安静下来,余下的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窗外吹进来一阵微凉的秋风,金黄色的叶子打着卷儿从窗外飘进来,落到了地板上,静静地躺在原地,火光投下了小小的影子。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那你高兴吗?”我又问。
“我很高兴,歌。”缘一轻轻说,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一般无二,平静如水。
他的脸颊抵着我的头发,轻轻摩挲。
“那就好啦。”我松了一口气。
真的像一只猫咪啊,长大之后,小猫咪变成了大猫咪了。
如果这是缘一内心真实的想法,那么我尊重他,如果他要回家与他的父兄团聚,我也只能祝福他与父兄和睦相处。
我松了一口气,是意识到我缘一此刻与我在一起,是因为他希望的,而不是这孩子顾及到我而委屈自己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还是“雨歌”的时候,斑离村出走之后我一直是孤身一人,孤独到了死,整个人一直沉浸在晦暗无限的孤独之中,缘一的出现就好像清晨初升的一缕朝阳,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我没有理由要求这缕光芒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如果他愿意,我也不会拒绝。
毕竟他是我成为“歌”之后,唯一温暖我的光。
过去有个小孩站在稻田边上,说要跟我回家,于是我把他捡回了家。
可是几年来,他从跟我一般高的小孩长成比我高了一个脑袋的少年,我至今都想不通,是我捡到了他,还是他捡到了我。
徘徊在“雨歌”的阴影里始终找不到出路、茫然无措、了无生机的是我,刺破了阴霾的却是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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