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笑了笑,拉开风衣的领口,露出了一个挂在脖子上的玻璃坠子,做成了一个细颈瓶的形状,里面是一些灰白的粉末。
“这是……骨灰?”丹有些不确定。
男人笑了笑:“准确的说,是他的一部分骨灰。我想着总要带他把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都走一走,这样他不会太孤单。所以今年还是老时间来了这里,包了你的船。”
“是……意外吗?”丹低声问。
男人摇头:“不是。其实我们都有心理准备了。去年来这里的时候,他刚刚确诊淋巴癌。病程已经到了中期,医生建议尽快开始治疗。但是他说想趁着有时间来外面看看,他还没看过极光,我们就来了这里。只可惜……最后我们也没能看到极光。”
“发生了什么事吗?”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9月中旬到这里之后,在这里逗留几个星期,看一看火山和间歇泉,十月中旬去挪威,在奥斯陆看一看极光,就回去医院好好看病。没想到……我们到奥斯陆的第二天,他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了。”
丹心下有些恻然:“然后你们就回国了吗?”
男人点了点头:“其实在那之前已经有一些症状,只是我一直没发现。我们从冰岛离开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吃止疼药,我不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什么程度,还以为他睡得很好。谁知道那是止疼药加安眠药的效果。他大学本科学的是药理,很清楚要用多少剂量,既能把疼痛控制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又不至于引起我的疑心。结果那天他在我面前毫无预兆地倒下去……”
他的声音颤抖,仿佛终于抑制不住,两只手撑住了额头。
丹把手轻轻放到了他肩膀上,什么都没说。
半晌,男人像是压下了一些翻涌的心绪,勉强抬起头:“那之后就是无休无止的……他每周按时到医院治疗,可是病情还是一天一天严重下去,到最后不得不住院的时候,他几乎已经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他的结局有了一些预感,我眼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安排身后的事,巨细无遗,却没有办法阻止他,没有办法骗他一切会好起来的。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不需要这样的谎言,我也不需要。
“其实一切都很快。从他住院,到他离开,不过短短一个月。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走的时候没有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男人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
将近8点,夕阳斜斜地挂在海平面,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如血一般的余晖。
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不能表达出当事人万分之一的哀痛,什么都没说,目光投向已经变作深蓝的海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良久,他轻声开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男人转过头:“您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