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予旁人的这种山岳般的压力,竟也是如此叫人熟悉。
“你之前与羽柴秀吉通信、言辞间诸多怨愤,他是如何回应你的”他向沟尾茂朝问道。
沟尾茂朝喉头一动,回应道:“先是安抚我不动、后是怂恿我自择良主。自几日前来信数骤增,均是提醒我打探‘光秀’的行动,其中一封还询问过是否有前往本能寺的计划……明智殿下!您往日亦不是没有病重之时,何至于就此放弃!命不久矣这种话请不要再提!”
但明智光秀只是轻笑了一声,对沟尾茂朝最后恳切的话不置可否。他的心神更多地被羽柴秀吉的行动牵引,只一凝神就已经察觉了那些变化中的蛛丝马迹:“这样吗。看来羽柴秀吉,或许是从别的地方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场大变。虽然不知道三郎是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不管是我、还是三郎,对他而言都是绊脚石,尤其是三郎的生死对他来说是重中之重……庄兵卫,羽柴秀吉是否有提及他这几日会前往京都!”
沟尾茂朝被他的目光看得背后一凉,连忙和盘托出:“似是提及欲派小队往京都汇报事务,并且还问能否与我同行——”
“不必再说了。”明智光秀道,“羽柴秀吉已有反意。”
他不得不说,在此时,他实际上是对以往过于克制、从未阻碍过羽柴秀吉的晋升有些许遗憾的。但是他不是会懊悔于过去的决定的人,对数十年前与三郎交换身份这件事是这样,此时对自己应对羽柴秀吉的态度也是一样,因此这缕遗憾也就如轻烟一样飘飘地散了——
——他关注的,唯有三郎的安危罢了。羽柴秀吉与三郎到底因何结怨,又会对织田家造成什么影响,都只是三郎之外的、不需要首先顾及的问题而已。
而三郎的敌人,表面上是羽柴秀吉,实际上还要加上毛利家——若无毛利家与羽柴秀吉通谋,那个猿猴一样的男人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就说要赶往京都。而除了这两者以外,其实还要再加上一个这次虽然败走、却不知何时又会卷土重来的“溯行军的织田信长”。
这一次没能将那个“溯行军的织田信长”留下,那眼下的破局之法——
首先,是要保证这一日的“本能寺之变”。
明智光秀曾经对一期一振承诺过“必令本能寺之变发生”,而“溯行军的织田信长”逃走前也曾说过“若有本事自戕当场”。他仍然不能确定历史若是发生变动,对三郎是否真的有影响,但既然敌人忌惮于一切都以一期一振口中的历史那样发生,那这或许就是破除这一部分敌人威胁的办法。
而若是以这个将要流传在外的“本能寺之变”的版本为前提的话,羽柴秀吉倒也不是不能借势应对。
他思索了好一会,直到沟尾茂朝都疑心他是否已经失神的时候,充当了“织田信长”身份的男人才缓缓开口道:“今日之后,我要你派人在京都附近放出‘明智光秀背叛,信长已经在本能寺切腹’的消息,并假意向羽柴秀吉投诚。你尽管去承诺何时会将坂本城送给他,但只记得一点:你要告诉他明智光秀替织田信长而死,信长疑似在当日逃出本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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