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位胆小,听着震天响的喊杀声,总觉得下一秒魏军就要杀进来,天天晚上跟我哭。但其实,我自己也怕啊,隔壁老王家俩兄弟前不久被朝廷征去当了守城兵。结果,当天人就没了。”
“要说实力,那北魏的兵确实厉害,打进临安城冲进皇宫都是迟早的事。不过咱作为小老百姓,其实对谁做皇帝压根没兴趣,只要一家子人平平安安的,远离兵荒马乱,有小钱花,有饱饭吃,就足够了。”
“是这个理没错。而且我听说呐,这北魏领兵挂帅的,也就是那个因为不详被废后来又复立的魏太子,打下每一座城池之后都会安抚当地百姓,还让手下人帮忙修建被毁的房屋农舍,一路打仗打下来,没留不好名声。”
“什么魏太子,哥儿们,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大概小半个月前吧,北魏那个老皇帝嗑丹药把自己嗑死了,这魏太子马上就要登基继承他老子的位置咯。再加上他把临安打下来,以后呐,就是天家圣人。”
“要说我,这样也蛮好。虽然咱都是南越人,但说句实在话,南越上头那位,可真不是个干人事的。重赋税又重徭役,把老百姓生活弄得苦不堪言,结果自己成天享乐。反倒是那个魏太子,听你们说下来就蛮有明君风范。”
虞清梧手拿抹布擦着桌椅板凳,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钻进耳中。
一时间,竟有些隐隐的骄傲得意。
闻澄枫在她身边待了小半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年脾性。
无比相信闻澄枫日后,定会是受黎民爱戴、被朝臣拥戴,开创繁华盛世的千古明君。
*
夜幕沉沉降临,灰暗天色笼罩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越皇宫。
空寂大殿中只燃了一盏烛火,高倨龙椅上的男子指尖轻敲在纯金打造的椅子把手,一点一点。
他眸光落在跪地太监举过头顶的漆盘,上头放着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闻澄枫对这支金钗很熟悉,他曾在越宫的那段日子里,总看见长公主发髻间佩戴着它。
可现在,重见旧物,这支步摇没有烈火灼烧的痕迹,也不是陵墓中挖掘出的陪葬品。
闻澄枫眼底漆黑,黯淡烛光照不亮他阴郁眉眼,凌厉冰冷的目光转向阶下跪着的人。
不是南越永定伯家的小公子又是谁?
亦是已薨逝渔阳长公主的准驸马,孟长洲。
闻澄枫轻点扶手的食指突然握紧成拳,低沉声线有些干涩闷哑,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汹涌情绪:“孤最后问你一遍,你刚才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是真的。”孟长洲闻言连忙回答,“我可以拿全族性命做担保,绝无半字欺瞒。”
他已经跪了约半个时辰,膝盖阵阵发痛,小腿抽搐发麻。在气氛压抑冰冷的魏宫大殿内,被上位者的不悦怒意倾压,呼吸都不敢重,只想保留性命,活着离开魏宫。
又过了许久,烛火烧到尽头,曳曳晃动微闪。
才听见阴沉声音从头顶传来:“滚,看在她的份儿上……”
“孤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