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摧毁过‘路桐’,肖云声他们摧毁过‘路楠’。”海风吹乱路楠的头发,她一定是吃进了太多风,才会觉得胸口闷痛,喉咙难以发声,“差一点点,你就是第三次。不要喊我的真名,你没有资格!我后悔跟你分享过我的过去,所有的一切我都后悔!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海风卷走了她的声音。抓着气球的情侣骑车经过,又好奇又尴尬地投来目光。女孩手指戴上了指环,指环上系着气球。路楠霎时间想起音乐节上发生的一切。
把宋沧剔除出自己的记忆是不可能的。他是根系丰满的大树,已经扎得太深太深,撬动板结的、埋葬秘密的土地,他让路楠未愈合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又用自己的根须,把它密密地填实。
路楠头一次知道,她的痛苦是有价值的,不能被否认的。宋沧承认她发疼的、溃烂的伤口,于是那伤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愈合了。在这一件事上,他几乎是天才般的医者。
路楠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她的难受终于盖过了愤怒。她是他的病人,她借由他的手痊愈,像淤塞的河流被疏通,倒塌的隧道被凿开。宋沧为她完成了她力所不能及——任何人都力所不能及的事情。路楠终于明白,她的爱情里还充满了另一种感激。
她哭出声,却又后退拒绝宋沧的接近。“别过来!”她大吼,“我……我……”
不是“我恨你”。路楠说不出“恨”字。
她是怨宋沧。
过云雨来得突然,迅速遮蔽了晴朗的天空。宋沧不顾她的反抗,拉着她的手往车公交车站跑去。“我们去避雨!”宋沧大声说。
路楠试图挣脱他的手,但宋沧的力气前所未有的大,冲进公交车棚子里,两个人已经浑身湿透。
这雨让路楠想起宋渝造访故我堂的一天。她情绪愈发恶劣,潦草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不停抽着鼻子,不再打算跟宋沧说一句话。
宋沧的车子就停在公交车站旁边,路楠别过头时,正好看见车后座上放着一个猫包,三花在猫包里站起,它看到了路楠,不停伸爪去挠笼子。
“……你要送走它?”路楠忘记了自己前一刻的决定。
“有合适的领养人,我审核过,条件很好。”宋沧顿了顿,又说,“我以后,不会再收留流浪猫了。”
“我来养它”——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但立刻被路楠咽回腹中。她还未找到工作,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承担抚养一个生命的责任。小三花隔着猫包和车窗看她,可怜巴巴地轻喊,路楠恍惚中似乎听见了它娇弱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路楠冷笑,“又跟踪我吗?”
“我是来找杨双燕的。”宋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