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岁不是藏事的年纪,纵然宋惟妙把自己的念想咽进肚子里,也难免会在抬头低头时,被人看见那视线短短一瞬带过的方向,陈期不知道宋惟妙什么时候认识了齐栩,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剖开给别人看的,好脾气的前提是旁人没有出手打探禁区。
因为缺的课太多,别的同学都去上体育课了,齐栩被扣在班里上自习,原本拉着宋惟妙的手准备去操场的陈期忽然问:“黑板报是不是下周一就评比了,还来得及吗。”
然后陪着她去和老师申请留班,之后坦然自己写字不好看,就不帮倒忙了。
这间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如今的黑板报变成了古文展示板,宋惟妙找出语文老师指定的抄写内容,一字一句的往黑板上写《阿房宫赋》,一撇一捺写的极认真,像是在写《心经》。
白日里嘈杂的教室此刻只剩下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隔壁班老师不知道因为什么发了脾气,拍了三下桌子后大声质问:“你说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宋惟妙一惊,手心里冒了白汗,她当然知道这话不是问自己的,但仍觉得心虚,她擦了擦手,隔壁班老师的第二句话又飞了进来:“都快高考了还背不下来?抄五遍!”
说完这句话,有学生起身把门关上了,一时间连这点凑热闹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宋惟妙只能沉默的听着粉笔的摩擦声,这点单薄的声响撑不起她的心跳,导致胸腔里的每一次跳动都显得孤单无靠。
后背好像一直被人盯着看,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写完最后一个字,宋惟妙整个人都紧张的僵硬了,她像是检查有没有错别字一样盯着半黑板的字看了足有两分钟,才面色平静的回过头。
被老师扣在教室里背书做题的齐栩正支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黑板,并没有打算干正事的样子,见她回头也不躲避,连动作都没有变,随意的说:“字写得真好看。”
这是宋惟妙唯一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她不像自己妹妹那般漂亮讨喜,也比不上陈期成绩优秀,她自觉自己是扔在人群里永远不会被注意到的背景色,所以总是用规矩平和掩饰自己盘生错节的自卑,她把自己的存在化成一团影子,用温婉有礼包着,不肯露出一丁点棱角扎破这层保护壳。
哪怕这话成了她心里天大的欢喜,这人是她在孤立自救路上的亮色。
许惟肖的自卑能够任性发泄,陈期的自卑也有安辰聆听,但是宋惟妙只能伸出手,自己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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