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位陛下在二皇子出生之后的举动,虞枝心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明明对这个孩子十分忌惮,然自贵妃缓过气儿来收拾好长乐宫上下关门闭户的坐月子,陛下却是一天三回的往那边跑起来。
她在长乐宫中并无得用的钉子,可想也知道以沈贵妃的头脑绝不会独自带着小皇子与陛下相谈,陛下更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沈贵妃母子下手。或许陛下是去追忆往日情思让沈贵妃回心转意,然虞枝心直觉的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陛下在皇贵妃处布置这么多,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让两位妃嫔继续交恶这么简单,他必然是要有所收获的。
她也曾想过佯装吃醋试探一二,然思及陛下有言在先,到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般一直等到二皇子满月,虞枝心在满月宴上看到沈贵妃当面,才终于知道陛下到底是怎样的险恶用心。
明明只过了一个月,沈贵妃却像是骤然间老了十来岁,比之生产那日脸色苍白的狼狈看着更萎靡消瘦了许多。她呆滞的随着玉尘的牵动在主位上坐下,面对众人的道贺总是慢了一拍反应,眼神游移着找不到焦点。
“这是……怎么了?”白清涟坐在虞枝心下手,惊的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非但是她,在座的小主们一个算一个对沈贵妃这模样皆是又惊又疑。须知自从五月初七开始,陛下便驳了皇贵妃的故意阻拦由着沈相将许多经验老到的嬷嬷姑姑医女送进长乐宫去,甚至太医院也临时录了两位太医专供贵妃差遣。要说皇贵妃或别的什么人能在这种情形下再对沈贵妃下黑手,她们是决然不信的。
可沈贵妃这样子要不是被人害了,怎么可能一个月时间就变得如此苍老死气沉沉?哪怕是生了二公主的宋贵嫔在临死前透支了元气几近透明,气息也没有这般暮气。所有人惊疑不定的互相打着眼色,低下头悄悄传着猜测的话语。
虞枝心仔细听着。并非听她们窃窃私语,而是听着沈贵妃木讷外表下汹涌的心声。许是她外在被彻底封印,这心声反而响亮的比厅中雅乐和女子们各有心思的客套话更清晰。
“累。太累了。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累。所有人都在针对我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孩子——这只知道哇哇乱哭的魔鬼。饿了尿了生气了,无缘无故的哭了,就变成我的过错。”
“嬷嬷又要用斥责的眼神看我了吧。果然。母亲又要劝我好好照顾他,把一切都献给他,因他是父亲的希望,却并不介意他吸着我的血肉长大。”
“何苦来哉?”
“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怎么会混成今日这般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听父亲的话?为什么会信了他的话?为什么会觉得有孩子是好事?”
“够了,一切都够了。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何时才能了却这一切?如何做才能了却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