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姜玖琢猛然瞪大了双眼。
那么出乎意料,但又太正常不过。
每每战争,被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然后呢?”她颤声问。
“两天后,燕吾死了,”陆析钰说得那么平静,平静得仿佛不是在说与他有关的事,“我甚至不知道燕吾到底是饿死的还是重伤死的,我只记得他死的那刹那,我想的是我五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看着燕吾的尸体,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话语戛然而止。恶心涌上,陆析钰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捂着嘴干呕出声。
饥荒时父母为了活命吃掉孩子,将士为了生存自相残杀,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和一个已经饿死的人。能有什么念头?
“陆析钰,别说了,”姜玖琢红着眼睛顺他的背,“别再说了。”
陆析钰因作呕感猩红了双眼,却躲开她的手,逼着自己说出口:“我那时想,如果我能食下那人肉,我就能活下去。”
“我这么想了,那个念头摧残着我的每一分意志,然后我跑了,我在沙坑里躺了五天五夜都没力气动一下,却在燕吾死后,丢下了他的尸体,硬生生一个人跑了。可阿琢,这与眼睁睁看着他尸体烂在沙坑里又有什么区别?”他不停歇,像是要诉尽自己的罪孽。
陆析钰又开始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面前的人没了半分往日的矜贵,如同垂死的病人青白着脸色,常年不食肉而消瘦至极的背脊似能见骨,姜玖琢颤抖着抬起双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山洞里边吃边吐的小公子。
在她手堪堪碰到他时,他却瑟缩了一下,侧开身躲开了她。
“我一直逃到峪谷关的一处山洞,我靠在湿漉漉的石壁上,看着满地脏血,只觉得——”他眼角的情意被讽刺和厌恶代替,“太恶心了,我这样的人,太恶心了——”
“陆析钰!”
陆析钰没再说下去,就像十年前在山洞里那样,迎接他的是他未有过期盼的暖。姜玖琢死死地抱住了他,又或者说是重重地撞在了他身上,那温暖带着痛,穿过雨后的潮闷,灼得他动弹不得。
姜玖琢没能插进一句话。再开口时,尝到的全是咸咸的泪水。
“那年你只有十岁,你也差点死掉。”
“你身上有好大好大的口子,甚至因为罪恶感吃不进一点东西。”
“可你没有伤害燕吾,陆析钰,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燕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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