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有事,会直接忽略这个时段的“垃圾视频”,今晚大概右眼皮跳得厉害,她便接通了。
果然是谈嘉秧,手机随便拿着,只有半张脸入镜。
“姨姨,”他展露标志性的嘻嘻笑,暴露上排牙龈,“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接我电话?”
“我刚才在走路,手机放在包包里面没有注意到,”徐方亭引导他学习如何寒暄,然后问,“找我有什么事?”
“你……”谈嘉秧笑着往手机后上方瞟一眼,仿佛那里挂着提词器,“你来接我放学吗?”
抽象的时间状语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他被动了解,却很少会主动应用。
徐方亭给他加上时间词:“你是说,明天下午,去接你放学吗?”
“是的。”谈嘉秧看样子又在入迷地切换主次窗口。
徐方亭这个学期别无大事,只剩下保研和实习:“可以,明天下午我去接你放学。”
谈嘉秧逐渐显现敷衍:“好的。”
挂了视频,徐方亭不得不怀疑谈嘉秧动机,若是没有大人引导和鼓励,他很难想到联系一个见不到面的人。她登时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迅速。
次日傍晚,徐方亭变成了昨日谈韵之,跟着谈礼同进书房,只不过房门敞着,谈嘉秧和蔡阿姨都在楼下。
谈礼同往四出官帽椅上一坐,懒洋洋地开门见山:“之之有没有跟你说过手术的事?”
“嗯。”徐方亭坐在罗汉床边,捏着一只中式抱枕的对角偶尔转一转。
谈礼同老态龙钟一叹,蹙眉道:“你劝劝他,年纪轻轻别做这种傻事。”
“……”她搂着抱枕不再转玩,冷冷扫了他一眼。
谈礼同换上嘲讽的眼神,轻蔑道:“还是你劝他做的?”
徐方亭冷笑:“你都先入为主觉得我一肚子坏水,怂恿他做手术,何必拐弯抹角那么多废话。”
她厌嫌地将抱枕轻掷回角落,无形促成了僵局。
书房沉入相对的寂静,楼下偶尔传来谈嘉秧故意变调的声音,“不要吃,我现在要画画”,或者是蔡阿姨往热锅下菜的呲然大响。
这个中老年男人虽是户主,日常却像傀儡家长,他的儿子才是主理人,而且随着少年进入职场,话语分量渐重,这种角色倾斜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叫他无力抵抗。
徐方亭向来不惧他,无论他是大东家还是伪家公,她只是嫌烦。
也许她应该提前跟谈韵之打声招呼,他爸要给她上政治课了。但她忘记了,脑袋还没形成逐级汇报的机制,她替他当监护人的那一年,她跟谈礼同习惯这么相处:有话当面说,一般不微信。
“小徐,这么多年你对小秧的好大家有目共睹,没有你就没有小秧的现在。”
一个习惯懒惰的人倏然语重心长,便跟交代遗言似的,听着分外压抑。
徐方亭被戴高帽,不禁讥诮道:“准备给我颁发道德模范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