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月考前……”
徐方亭喉头发痒,像有一条黏黏虫翻滚,怎么也赶不走。她侧头用手背掩嘴,费劲清了清嗓子。生病脑袋宕机,她后知后觉把手机挪开,压根不用再扭头。
她还坐在塑料矮凳上,双膝烦躁对打,驱蚊似的。
“小东家,我月考没考好……”
谈韵之按开车厢阅读灯,表情明晰几分,安全带已然系好,大概准备回家。
“就一个小月考,多大点事,又不是高考,”他笑道,“休息好了,下次一飞冲天。”
“你这种保送生不懂……”
既然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把他当树洞?恐怕此刻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体会她的困境。
徐方亭垂眼,指甲沿着膝盖侧的裤缝线走,仿佛七窍生烟的熨斗。
谈韵之眼看要冷笑,生生拗成无奈一叹,说:“保送也要提前考试,相当于‘高考’提前啊,压力更大,真的。考好了解放,考不好还得回去调整心情,继续准备高考。两次炼狱,多恐怖。”
他煞有介事自顾点头。
徐方亭还在玩裤缝线,去年买的裤子,清洗次数过多,缝线稍显发毛,不过扛过这个冬天应该没问题。
“我觉得、我可能、我是不是不行啊……”
“我看没哪里不行,”谈韵之立刻道,慢一秒怕她摔悬崖似的,“你要是不行,谈嘉秧更不行。”
徐方亭又清了清嗓子,无奈道:“你当舅舅的,不准说外甥不行。”
谈韵之立刻仿说道:“我也不准你说自己不行。”
等待片刻,徐方亭没盼到下文,他也不说以什么身份“命令”她。
小东家只有她单方面叫得起劲,他可从来没叫她“小阿姨”之类可以辨别身份标识的称呼。
谈韵之改口说:“要不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下。”
徐方亭含糊应声,道:“你要回家了吧。”
“我不着急,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谈韵之闷声说,“月假怎么安排,继续学习?”
徐方亭摇摇头,现在估计一个字也看不进。
谈韵之忽然神采飞扬,哒的一声,安全带缩回原处,然后镜头晃动,他开门下车。
“我带你放松一下,看看夜晚的校园?”
“嗯。”
上一次自助式逛沁南大学,徐方亭和校园间始终隔着一股游客式疏离,现在多了土著导游,似乎多了一根联结纽带。
“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徐方亭把手机搁上铺,掩上宿舍门,裤子换成睡裤,爬到上铺裹进棉被,靠在墙壁上。
“好了。”
谈韵之已从屏幕消失,摄像头调成后置,入镜是霓虹之下的大学校园,田径场人头攒动,跑步的,散步的,坐台阶闲聊的,甚至有人背着吉他现场弹唱,一派烟火暖和了深秋,呈现比高中更诱人的自由与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