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亭心头一片茫然,她对生产的认知仅限于知道胎儿怎么形成,孕期多长,婴儿从哪里出来,至于其他生理或心理变化一窍不通。
这一天里她还很远很远,就像她不会提前熟知葬礼的流程。
母女俩相聚时间不多,徐燕萍也不想为别人的事烦恼,开门见山提起要事——
“亭亭,我过些天准备出去找活干,以前的工友准备去新工地,想把我也介绍过去。要是顺利,你下半年就可以回去读书了……”
山风拂动茅草,徐方亭的心里也起了涟漪。
“那欠的钱,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徐燕萍说,“慢慢还呗。案子下半年开庭,要是能判下来,就好办了……”
徐方亭刚刚在坟前许了愿,也许哥哥重新投胎,不再是遥远的星星,可以听得懂她的话了。
下山时重心往下冲,比上山时困难。徐方亭偶尔哼几句不着调的歌,不时提醒徐燕萍注意脚下。
徐燕萍不以为意,提到一会把鸡剁小块中午蘸酱吃,道:“我能翻山砍柴的时候,还没遇见你爸呢。”
徐方亭提着比来时没减轻多少重量的篮子,压低身子,一步一步铲着下坡。
“你现在多少岁,那时候多少岁,能比的吗?”
“我当年还背着你哥下田插秧——”
徐燕萍可能插的是病秧子,不太给力,足底一滑,一屁股撴地上,整个人往坡下灌木丛滚了一段,连天哀嚎着“要命”。
徐方亭追喊一声“妈”,连忙放下柴刀和篮子——万幸柴刀不在她妈妈手上——她避开有刺藤条,薅着安全的灌木慢慢坠下去……
徐燕萍腰伤复发,医院一住最少十天。
徐方亭像上次一样包红包托舅舅和舅妈照顾,再度两手空空赶回沁南市。
小时候,徐方亭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舟岸市区,成年后她每一次离开舟岸,起点都是医院。
家乡好像带着某种诅咒,每回来一次都能吸光她的血。唯一安慰她只用养她妈妈,起码她也曾养育了她,不像孟蝶还得扶持不成器的弟弟。
徐方亭好像感觉不到尖锐的痛,心头只有认命的麻木。
果然验证当初的猜想,出来越久越难收心回校,就像放了一个漫长的暑假,很难找回求学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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