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则盘腿而坐,闭眼面对着那抹亮色,整个人岿然不动,像是一尊山石。
嘉回脚步尽量放得很轻,却还是惊动了面前之人。
“我还以为你不愿来见我。”魏卿则道。
他站起身,拍拍囚衣上的草屑与尘灰,背过手,立于光亮处,回望着她。
虽是有些落魄,但竭力保持自己文人的风骨。
嘉回看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梦里的场景,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转过身,避开魏卿则的目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毕竟是最后一面,理应过来看看的。”
“最后一面?”魏卿则冷笑,“公主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嘉回怒瞪过去,“难道不是吗。”
“是啊,我该死。”他突然开始放低姿态,自言自语道:“我做了那么多事,得罪了那么多人,早就是罪有应得,合该凌迟处死。其他人怎么评价我并不在乎,可我在乎的是……这世上最先盼着我死的只有公主一人。”
“你什么意思?”嘉回浑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堆了半个手臂。
魏卿则慢慢走近,眼神如银针般锁在嘉回的身上。
“我之前不明白,你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对我爱搭不理,若只是嫌弃,大可不必如此厌恶,以至于我数次殷勤都被你冷漠拒绝,直到……”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转而去观察嘉回的反应。
嘉回感到头皮发麻,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律动,颤抖的嗓音暴露出她此刻的怯弱,“直到什么?”
“直到我做了一个梦。”魏卿则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话音甫落,嘉回立刻捂住嘴巴,后退几步,一脸防备地望着他。
魏卿则神色不变,继续道:“我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我和你本是人人艳羡的少年夫妻,但不知为何一朝突变,天下易主,圣上驾崩,太子被废,翊王登基,我成了有功之臣,而你却是个见不得光的前朝余孽。”
“你开始自暴自弃,恨我怨我,想与我同归于尽……以至于郁郁寡欢,不到二十岁就消香玉陨。”
他看着嘉回惊恐的眼神,更加确定了梦境的真实性,随着她不断后退的步伐,一点一点把她逼到角落,用残忍得不带感情的语调说:“所以人也是有前世的对么?俗语说万物皆有因果,那么前世是因,今生是果,而公主比我早先知晓了这一切,所以才会性情大变,提早防备。”
“我在狱中思考了许久,都猜不透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出现这个离奇的梦境,把所有的一切全然解释通了。你之所以恨我,无非是因为前世的恩怨,两辈子夹杂在一起,便是我沦落至此的缘由。”
“你到如今还是不肯悔改。”嘉回猛得把他推开,“你若是真的没有做错,何至于被人抓住把柄,明明是你犯错在先,却还倒打一耙,怪罪别人给你使了绊子。亏你熟读圣贤,礼义廉耻这个道理竟还不如三岁稚儿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