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雘坐在铜镜前,从镜子里看柴三妙,“可会梳波斯的发辫?”
柴三妙想说玛夏梳得一手好头,却被玛夏推出去,“波斯发辫对我们阿枝来讲,不在话下。”
唉?
柴三妙回头,玛夏将多恰一把拉走,对她说,“帮李都尉收拾好了再出来。”
夯土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个端坐着,一个干站着。
李雘将烛台挪位置,放在铜镜前,抬手拔下乌骨簪,黑发披散,是柴三妙不曾见过的模样,他让她过去。
柴三妙心一横,既然他都不怕她手艺差,自己还不好意思作甚。
她几步走到李雘身后,让李雘打开木漆双层妆奁(lián),从一堆女子的梳妆工具里,将梳篦递给她。
“这是你的?”李雘问。
柴三妙点头。
认真梳头的她没有瞧见男人小满意的表情,没梳几下,李雘再也笑不出来,他捂住鬓角,喊停。
小孩儿下手不知道轻重,扯得他头皮疼。
“……”
他这表情逗笑了柴三妙,她拿起梳篦晃了晃,她可没说她技术高明。
“李都尉,还要我伺候梳理吗?”
怪他自己忘了,一个平阳柴氏的贵女,无论在府邸,还是玄都观中都有小侍奉伺候,的确不能指望她有什么好手艺。
熠熠烛光,铜镜里两人都在笑,好似靠在一起。
曾几何时,英姿少年也曾幻想过未来为自己梳头的女子,芳龄几许,家住何处,此刻又身在何方?
他们又将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相遇相知相恋。
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好运相伴,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他遇到了无数的女人,却没能等到想等的人,慢慢地,他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也许至始至终都没有他梦里的女子。
如今,她跟他站在一起,那么稚嫩,还是个孩子,他已不在年轻,不再是意气少年的模样。
时光手上握着斧,在每个人身上凿刻出岁月的痕迹,经年累月,一道比一道来得深。
李雘呢喃一句:“轻一些……”
轻一些,慢一点,再等等,再给他多些时间,也许他快要找到她了。
“我尽力我尽力,李都尉是知道的,我的手艺岂能跟冯少监相提并论……”
柴三妙偷瞄见男人的无奈,她憋着笑。
想他在大明宫,能伺候他的人可是里三层外三层,如今只能落到将就的地步,实在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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