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之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每个人都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要给他们看到自己想让他们看到的一面,他们就会出于自信而深信不疑。这个游戏法则让路言之比那些人都更早离开孤儿院,看似是一个优点,但其实也是一副镣铐。
因为乖巧听话换来了一切,那么如果不再听话就会失去一切。这个等式像一句咒语,日夜缠绕在他的身上。
深秋的夜晚,天台上露水深重,路言之靠在栏杆上点燃一支烟。他吸烟的动作并不熟练,童小悠可以看出他不是个经常抽烟的人。陆星成从不抽烟,如果郁闷的话,他宁愿吃一整盒曲奇饼干。
“你早就知道程佩玉是怎样的人了吧?”陆星成问路言之。
路言之点了下头:“她把我养大,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要强、倔强、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可她是我的母亲,把我从噩梦里救出来的人。”
“她逼着你做不愿意的事,不还是噩梦吗?”童小悠有些心疼,她是亲眼目睹过程佩玉发疯的人,至今回想都历历在目。
“也不都是我不愿意吧。”路言之看向陆星成坦然地说,“之前害你的时候,倒都是我自愿的,因为我很讨厌你。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你消失了,我才能永远拥有这一切。”这是程佩玉从小就告诉他的,只要陆星成还在一天,他就只能是个影子,只要陆星成成功,他就注定要失败。
陆星成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姐给我算过命,我是天生的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路言之忍不住笑起来:“是啊,所以我失败了啊。我费劲心力也没能整死你,反而让你重新成为设计师,成了我最大的敌人。”他掐灭手里的烟,最后一缕白淡淡腾起,“看起来是我和她夺走了你拥有的一切,其实我们真正想要的从没得到过。”
他向往的幸福与自由,程佩玉向往的爱,都离他们越来越远。“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他们结婚二十多年,从没住过一间房,没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他们的婚姻只是一个人的要挟与另一个人的信守承诺。”
陆星成的表情由不屑一顾变得有些意外:“什么承诺?”
路言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也许你以为你失去的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身旁,我从未拥有过,你也从未失去过。”
在陆星成的认知里,路任是不配谈承诺二字的,他是家庭的背叛者。一个背叛者有什么资格谈承诺呢?这简直是个笑话。
从天台走下来的时候,童小悠跟在陆星成身后,有些犹豫地对他说:“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很关心你。”
“他关心我的方式可真特别。”陆星成冷笑,“你别忘了当初把我害惨的就是他的一句话!”
“可是你现在做设计师了啊。”童小悠说,“他比谁都了解你的天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