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后的将军难得地沉默了一下,可不过一个呼吸,仍是淡淡道:“那也没办法了。”
祁允政说得平淡,可唯有她自己知晓,藏在案后的双手,已经攥紧到指甲都嵌入了血肉。
这下白晓该死心了,她默默地想。
可出乎意料地,余光里的人影居然又上前了一步。
两人之间几乎只隔着一个军报凌乱的案几。
“殿下若是登上那个位置,可还会恢复女儿身。”白晓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问道。
祁允政嘲讽一笑,“自然不会,女子立身不正,如何能坐得稳皇位。”
“可当初,也不是殿下主动想要做皇子的。”白晓突然这样道。
祁允政瞳孔猛缩。
当然不是她主动想做皇子的,皇家之中想瞒住一个婴儿的性别是何等困难的事,小时候她不懂,母妃也只是抱着她说对不起。
可长大后她明白了,什么对不起,那是蓄谋已久的偷天换日,是外祖父押上整个家族的赌注,根本不是对不起!
可她又能如何,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殿下扪心自问,真的喜欢这样藏头露尾的日子吗。”
白晓还在说,没注意到祁允政额角有青筋在跳。
“女子有何不好,我阿妹白桥不也是女子,可乾方在东都之中闯出了名声,又有何人会在意她是女子!”
“够了!”
一声怒喝伴着陌刀出鞘的声音。
雪亮的刀刃架在青年颈旁,白晓看到那人眼中已是猩红,骇人得如同恶鬼。
“别跟我提白桥!”祁允政恶狠狠道。
她此生欣赏的人不多,白桥算一个。
而她此生嫉妒的人更少,小时候是几个生来便是皇子的兄长,可见过白桥之后,她明白了。
她嫉妒的从来不是男子的身份,而是能以女子之身活得坦荡潇洒。
“她有祁长廷赏识我没有,她有平民的身份我没有!”年轻的将军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这几个字挤出来,“她,凭什么跟我比!”
我,又拿什么跟她比。
陌刀刀刃比起青年袖中的短刃不成多让,轻轻一碰便划出细细的血丝。
然而白晓定定望进姑娘的眼睛,缓缓抬手,一点点地推开了那把细长的陌刀。
“殿下,八年前,我便是对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念念不忘,觉得阿桥能有那人身上的几分影子,实在是此生幸事。”
“而今日,叫我牵肠挂肚,敢孑然一身来见的,也从来不是什么二殿下,而是当朝最英勇无畏的女将军。”
“我绝不相信将军会置西疆数万百姓于不顾,”青年字句铿锵,“而且,若将军愿以女子之身称帝,白晓愿刀山火海,策马前驱,绝无二话。”
白晓话落,竟胆大包天的绕过案几,站在了祁允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