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落叶,纵身下山去。
半途中突然想起一桩事——她扔出来的装毒药的玉瓶还在自己身上。
他取出玉瓶,对着阳光照了照,色泽莹润,白若凝脂,好东西。
待改日有机会再还她吧,反正两人现在都在东都,应当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白晓将玉瓶重新收入怀中,突然眉头微蹙。
那姑娘方才扔玉瓶时,原本打算用右手的,后来突然换了左手……
另一边,祁允政在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山坳旁寻到了自己的马。
马儿见着主人开心极了,用脑袋来蹭,得了敷衍的一阵抚摸。
祁允政探左手入怀,想摸零嘴炒豆给它吃,结果摸了个空,方才想起装炒豆的瓶子被她一时兴起拿去唬白晓,结果忘记拿回来了。
她抬手扶额,又低骂了一句“死脑筋”,却也只得无可奈何。
这次真心诚意地撸了两把马鬃,她也并未第一时间上马回城,而是小心褪下右肩衣物,意料之中地看到伤口再次裂开,从纱布里透出有些发乌的血渍来。
被她称作赫叔的南医说,那东羯全蝎一只只够延缓伤情,将毒素控制在伤口附近,但至少还要一只才能彻底根除。
可这种古怪的药物,眼下整个东都都寻不出第二只,现去东羯找的话,等回来,她这条手臂恐怕就凉了。
“呼……”青年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面无表情地将衣物重新整理好,上马回城。
然而手指刚刚触碰到缰绳,却眸子一紧,骤然回头。
桃花眸锐利眯起,然林中影影绰绰,初晨的早雾逐渐升腾,除了鸟儿腾挪的身影,什么都看不到。
她视线扫过目所能及的每一寸疑点,确认方才被注视的感觉是错觉,喉间发出一声轻嗤。
翻身上马,轻夹马腹,马儿便乖巧地顺着小径疾驰起来,微凉的晨风舒缓了右肩一阵阵的闷痛。
祁允政漠然想到,若手臂真废了,或许母妃也不必在对她,或者说对他,抱有那种期望了。
只是可惜她一身武艺,可惜了北疆十万百姓,再见不到他们的小将军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从不同的方向下山,谁也没有注意到,林中最高的那棵老树上,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枝条前端,静静立着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
枝条随风晃荡,人影却如同长在上面了一般,巍然不动。
空气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再一眨眼,人影消失不见。
白晓回到客栈时,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仍是一片寂静,他小心回了自己的屋子,没有惊动任何人,准备今日一早启程回东都。
而祁允政则是在新安城中换了伤药,又办了些杂事,才快马加鞭赶在傍晚新安城落锁前出了城,第二日一早回到东都。
眼下她伤情可控,已经入宫复命,重新住回了二皇子府。
可今日一进府,便听到有人在府中偏厅嚎啕大哭。
祁允政:“……”
若非她本人在这儿,恐怕要以为当朝二皇子不治身亡了。
她逆着光踏进偏厅,便见赫叔坐在圈椅上,手中捧着个打开的盒子嗅着什么。
而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正是当初负责给赫叔赶车的那小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