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大皇子府的车马就停在不远处,然而马旁有什么人,正一脸焦急地兜圈子。
青年心中划过一丝不大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听到来人的话后成了真。
“你说什么?!”他几乎要失态揪住那人的衣领。
“回禀殿下,”那人快要哭出来,“三殿下派人去了乾方钱庄,想买下乾方一半干股!”
祁景闵深吸了两口气稳住温和从容的面具,缓和了声调问:“那乾方可有答应?”
不,他都不必问,定然不会答应。
他也动过买干股的心思,可那乾方的齐掌柜却如同粪坑里的石头一般,又硬又臭,完全说不通,如今祁长廷必然也碰了一鼻子灰!
他这般告诉自己,然而面前那人却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听闻,是……是应了。”
*
此时此刻的夕水街,众多商户远远瞧着齐同鹤笑得谄媚,十八相送一般地送走那位衣着低调却自带气场的男子时,深刻地意识到,天要变了。
乾方过去再怎么厉害,再做出什么叫人惊为天人的事,也还是“人”,可如今,他们知道,这个刚来夕水街一年半的钱庄,一飞登“天”了。
那可是宫中的贵人,宫中啊!
哪怕对方从始至终不曾告诉乾方真实身份,可“宫中”两个字已经够了。
够任何人心惊胆战了,包括祁景闵。
旁人看到的是乾方祖坟上冒青烟,得了贵人青眼,可他却知道,乾方要的只是那一人的青眼。
这说明什么?
乾方从始至终就是那人的,眼下只不过做了个障眼法,来糊弄东都百姓、朝臣和高坐明堂的大徽皇帝。
以及他。
不,那人知道糊弄不了他,这是光明正大打在他脸上的一耳光。
原来祁长廷根本不曾变得平庸,这五年来他都在忍,像一条躲在草丛里的毒蛇,静静地瞧着他表演。
青年立在正午的阳光下,却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后跟攀上天灵盖。
像极了幼时,淹死他同父异母弟弟的那池冰湖水。
他慌了,慌得不可自抑。
身为嫡子,幼时最大的阴影便是庶弟比自己强,强得多,强到他自己都会心虚,究竟配不配得上那个位置。
“殿下,殿下?”
祁景闵被一叠声的“殿下”唤回了神志,有些茫然地扭头去瞧。
那是母后宫中的管事中官。
“就知道大殿下还没走,”那太监笑得满脸春花,递给他一个食盒,“娘娘特意为大殿下备的,助消化。”
他现在哪有心情吃点心?
祁景闵瞧着那阉人,眸中厌恶之色掩饰不住,就要退开,却被浮尘虚虚挡住了手。
“娘娘特意给殿下准备的,殿下真的不要么?”
阳光斜斜地照在砖红色的宫墙上,阴影遮住了中官一半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