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蝉声聒噪。周阳的手,迟迟地伸到半空,然后像是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伸手就破灭,她的手久久未触上时寒的背。
她怕。
深深地惧怕,眼前的人不过是一场梦。
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泡沫。
母亲已经过世三年,她怎么会穿着一袭生平最爱的酒红色长裙,走到自己面前,温婉地朝自己笑着,再温柔地抱住自己。
记忆里,母亲对自己总是格外地严厉,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尽力不够,要努力,要用力。
要竭尽全力,竭尽所能。
她鲜少温柔。
她的妆容更是与温婉搭不上边。
她总是一身严肃,她自己一个人就要是一片天。
临江忆旧梦,故人迟入画。
周阳有太多的疑问了。
这些年在外四处流浪,走到哪,留下一些印记,回过头再重新正视自我。
从前她不敢相问的事情,近来,她却是徒生出一股勇气。
想要多问点为什么,而不再是始终缄默。
时寒却只是笑:“大概,觉得你亲近。”
周阳不解:“亲近?”
“嗯,”她说,“俗称眼缘。”
面对这样的回答,周阳无声微笑,其中苦涩居多。
时寒抬起手,捧住她的脸,眼底一阵微笑,缓缓说道。
“不用怀疑,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一些。”
周阳抿唇。
时寒又说:“真的是亲近,每回看到你,我都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很无助,父亲不疼,母亲屈于父亲,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也不能多做些什么。很多个夜晚我就想,要是有人帮帮我就好了,我要的不多,让我多读点书。我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深沟里,年纪轻轻地随便找个人嫁了,之后再生几个孩子,我的孩子还要延续我的悲剧。”
夜色幽深,对岸的光亮忽地变得刺眼,周阳带了点泣声:“姐姐。”
时寒眼里含了泪光,只是继续往下说:“我很幸运,那时真的碰到了一个好人,她一直鼓励我要靠知识走出大山,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一直暗中资助我,所以后来我就想,将来我也要跟那位姐姐一样帮助更多的女孩,再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不长的一段话,概括了时寒过去与现在的岁月。
简单清晰,但其中的辛酸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得了。
尤其其中的几个字眼,触动了深藏在周阳记忆里的某段时光,她听着听着,渐渐泣不成声。
“哭什么?不要哭。”时寒声音透着温柔,“我是足够幸运的那一个,阳阳,你也是足够幸运的那一个,你要相信自己,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过得快乐,我们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就像那年帮助我的姐姐一样。我们愿意,仅仅是因为愿意,无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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