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瑶清复膝行向前一步,离李云辞更近些,低喃道。
“阿辞,你可曾想过,母亲忽然暴毙,或是为着让你回雍州送葬,给圣上一个万万拒不得你的理由放你回。”
闻言,李云辞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初初是眼睫在微微颤动,继而连唇瓣都在战栗,少顷,才哑然道。
“我……就是知晓她竟以命,试图救我出囹圄,才更是……”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曾说完,李云辞眸中的猩红骤起,已是哀毁骨立呕心抽肠之态,满眼的痛色半点也掩不住。
“我连与她最后一次相见,都不曾好好与她说话。”
“分明知晓来金陵……怕不知何时才能回,却都不曾与她道别……”
言至此处,李云辞喉间不住地滚动,那落在膝上的一双手不知何时握紧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发白,教跪坐在一旁的贺瑶清都能隐隐听见骨骼相撞的“咯咯”之声。
心下又是一紧,贺瑶清不知该如何去劝,眼下李云辞眸中皆是自责与痛苦,他原不久前才死了阿耶,眼下又失去了秦氏,想来人生从此再无归处。
秦氏死时,他亦不曾在榻前尽孝,可若不是为着他,秦氏想来可以长命百岁。
眼下李云辞便陷入了这样捶胸顿足哀哀欲绝的怪圈中,出不去,亦听不得旁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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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还想再说,可李云辞却倏地抱了头,痛苦万状,“阿瑶,让我静一静罢……”
昏黄的烛火映着李云辞的面庞半明半暗,面色煞白,似疯魔似梦魇。
贺瑶清心头知晓,再让他如何静也未必能兀自走出来,遂又向前一步,妄图搂住他宽阔的背脊,却被李云辞侧身避过了。
贺瑶清干脆抬手拉住李云辞的袖襟,教他退无可退,“阿辞,你听我说,你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可李云辞仿佛是发了痴梦,倒似是半点听不见贺瑶清在说什么,“阿瑶……”
“我护不住我想要护的人……”
“我护不住李行澈,我护不住阿娘,他们皆是因为我……因为我……”
“阿瑶……我是这世上最无用之人……”
贺瑶清忙攥住李云辞宽大的手掌,言辞切切,“不,李云辞,你护住了雍州百姓,你护住了边关多少人,你还护住了我……这些你都忘了吗?”
“阿澈不是因为是你,是突厥人狡诈,是李诚如背信弃义两面三刀,可阿澈同你一样,亦是用命在护雁门,在护雍州……阿辞……你莫要这样……”
李云辞只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呢喃着,眉头紧锁,唇瓣干涸不已,好似饶贺瑶清说得再多,他都听不进去半点,只溺在深渊中,不得抽身……
正这时,“啪”的一声,贺瑶清抬手狠狠朝李云辞甩了一记耳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直将李云辞整个脑袋都扇偏过了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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