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建筑,只有空旷的脚步声回荡,走到内部的电话台面前,聂逸风拿下了电话,拨通了那个内线电话……电话被接起,那一头没有声音,静静的等待着,如同以往千百次一样,等待着他们下达今晚的“命令”。
他们都快要忘了……她正常说话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带着
颤音哭腔的声音,只记得她浪荡不堪的声音,只记得她被迫娇媚入骨的声音,只记得她尖叫呼痛的求饶……
这声音……竟让他们心生怯意。
“不过没关系……其实也猜得出……”她继续说。
“四季的时间比……季节风的方向……只有南纬30度左右才有的栾阔花……还有仆人的口音……这里是淮寅对吧。”她轻轻笑了起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仿佛很久不说话的人,忽然有一天开了口,每个音节都带着生疏,连笑声也带着生涩。
但她没有停下,她说的很慢声音也轻,却说得清晰,将每一个字都咬的分明。
“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上地理课,老师说联盟最美的海,就在淮寅……
我们问……有多美?
老师说……比最美的诗篇还美,比语言表达的至美还要美100倍……
从那一天……我就好想看看它,想看看世界上最美的海长什么样子,可惜到了现在……我连真正的海都没见过。”好像只是朋友见了面忽然聊起了往事,她说的如此从容,让他们竟不知作何反应。
她侧过身,白的如同透明的肌肤几乎融入月光里去,平静的侧脸,随风飘摇的发丝,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定焦在窗外遥远的一点,“我想去看一看海,就现在。”说着,她回转了眼神,回视他们,她的目光平静至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乞求也没有强迫,只是如此平静的说出一个要求,但就是这样平静如水的目光,却仿佛强酸滴入薄木,烫的他们心头微微一惊。
聂逸风几乎不敢看她这样的双眼,他感觉到了一种刺痛,从他身体深处那已经死去的腐烂的那部分上传来的,溃烂的痛。
长久的沉默。
“好……”他听到了极其沙哑带着颤抖的声音从他喉头吐出,“我们去……”
夜晚的海是不美丽的,黑沉沉的海水比夜空还暗沉,让人想起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一个人也没有的沙滩,只有海浪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听起来更像是恐怖故事里的配乐,只有相隔百米一盏的灯勉强闪烁着昏黄的光。
她却仿佛为此着迷一般,一步又一步踩在沙滩上,嘴角甚至还扬着纤巧的弧度。
那一夜,站在海前看了很久很久,风吹的每一寸肌肤都似乎冷透了,她却一直在微笑。
“原来这就是海……”她的声音吹在还风里,听起来就像是梦一样缥缈,“原来黑夜里的海是这样的……强大、广阔却压抑、黑暗……我已经见过这黑夜的海了,我还能有机会看到白昼的海吗?”她转过身……她看起来是那么瘦弱,在海风里似乎一下就会被风卷走,但那双眼睛却亮的像星子“白昼的海,应该也是强大、广阔的,但一定也会温暖、明媚吧”。
有多久都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了?那双不再注视着他们的眼睛,那双永远战战兢兢含泪低垂的眼睛,那双偶尔看过来也全是迷离癫狂痛苦的眼睛,此刻看起来竟是如此纯粹满含着星光和……希望。
他感觉到了窒息,聂逸风说不出话,他感觉到心脏一阵阵抽痛,却又莫名的有一种绝处逢生般的狂喜,如同病入膏肓的病人终于看了一丝治愈的希望,他又感觉到了那种身体麻痹的没有一丝力气的颤抖感。
白昼……他已经在夜里走了太久,已经不记得真正的白昼了,阳光照在身上,都带着夜的冷。
然后柏逸尘先动了,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拉着她扭头大步走了起来。
“阿尘?你要干嘛?”她没开口,聂逸风倒是先开了口慌张的问。
然而柏逸尘只是沉默,沉默的拉着一脸平静的女人一直走到了他的那辆车面前,他一把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你走吧。”他用着依然冰冷的没有起伏的声调说着。
她静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车门,而后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冰冷的人忽然深深吸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快走!!立刻!!别等我后悔!!”冰冷的面具崩碎,如同火山骤然的喷发。
她的眼神闪了一下,而后重又恢复了平静,她平静的看着那神情癫狂的男人,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茫然无措的聂逸风,而后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上了车,没有一点犹豫的,打开开关,推上档位,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轻轻一拉方向盘,车子离弦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