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没怕过任何人,霍舒不曾,安贵妃不曾,皇帝也不曾,他怕的唯有他自己。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许昭昭一开口,才发现才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声音就已经哑得厉害。
霍舒给她倒了一杯茶。
他迟迟没有说话。
一直到那盏茶上方氤氲盘旋而上的雾气消散之后,才摇了摇头。
“许昭昭,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他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在床榻之上谋杀他的夫君两次。”
许昭昭低头,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得有点病态的脸颊上投下淡如蝶影的倒影。
“我没有要杀你。”她轻轻道。
“我只是......”
许昭昭张了张口,忽然发现无法再解释下去。
霍辞笑了出来,仿佛一个孩童听到了这世间最幼稚的笑话。
“你是不想杀我,你只是捅了我两刀。许昭昭,在你捅第一次的时候,我竟想着就此罢了。”霍辞不自觉连自称都换了,“荒唐,我荒唐,这才给了你第二次机会。”
“你怎么敢说你不是想杀我?难道你让他回来,让我沉寂下去,就是不杀我?”
许昭昭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猛地抬头看向霍辞:“你继续下去只会害了你自己,我让你恢复正常不好吗?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怕吗?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得如此人憎鬼厌?”
说到这里,许昭昭心里忽然一软,不忍再去看霍辞,再度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你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说你的吗?”她的眼泪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映着烛光璨璨的,“说你喜怒不定,暴戾无常,如果以后登基了也不会是个明君!许栾和朱氏不愿把许媱嫁给你,你以为就真的只是因为永宁侯府是安贵妃一派的?是他们不愿娇养的嫡女送来你身边受苦,这才看上了我!还有东宫那些妃妾,乔容、薛玲珍、龚濛雨......她们这些人,谁入宫前不会害怕,不过就是为了搏一个前程,若非如此谁愿意嫁给你?”
这些话已是大逆不道之极,霍辞却没有动怒,只是默默地看了看她,唇缝里挤出三个字;“许昭昭。”
许昭昭闭了闭眼睛,慌得手都在发抖。
可是说都已经说了,她不想停止。
“还有那些百姓,便是我在深宫之中,依旧能听闻郢州水患一事,你行事太过果决狠厉而导致百姓怨声载道,陛下也极不满意,这才会派了赵王前去赈灾,你还不明白吗?”
“所以你才要他来代替我?”霍辞掩在宽袍大袖下的手竟也在颤抖,只是他面上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甚至还带着讥笑嘲讽。
也不知是在笑许昭昭,还是在笑自己。
一股彻骨的寒冷自他心底深处向四肢百骸发散出去,便是母后暴毙,以及发现另一个不同的自己存在,霍辞都从未感到如此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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