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随驾南征,他本就是士族,拿着查出来的消息,心中感叹王氏不愧是上百年延绵下来的世家,家风清正,君子端方。
但这种心里评判,他没说出来,就听到女帝笑了,心里顿时一紧。
“陛下因何发笑?”
薛瑜坐镇楚国国都,将行政系统再次铺开,没有太操心审案的事。这几天看国库中储存的一些书卷,熬得有些晚。她打了个哈欠,“王箬还说什么了?”
大理寺卿窥着她神色,字斟句酌,“他此后惟愿与闲云野鹤相伴……”
“再泛舟湖上,寻范蠡之乐?”
薛瑜笑容冷了下来,“两族家主皆斩,族人依律而判。朕倒要去见见,这位风雅隐士!”
大理寺卿喏喏应声,在前引路。盘腿坐在旁边的方锦湖追了出来,拿着一件披风拢在薛瑜身上,迎上薛瑜目光,他笑了一下,“陛下当心。”
秋日的傍晚确实有些凉意,尤其是走入大牢时,越往里走,越觉得寒冷。
王明玕是今天薛瑜发话后,才从旁边院落中挪入大牢的,整个人的气色比隔壁的谢宴清好得多。看到薛瑜时,他拱手施礼,“草民王箬,拜见陛下、皇后。”
薛瑜轻轻颔首,神色温和,好像那个决意杀他的人并不是她一样。她转向隔壁,谢宴清被关了几天,头发披散遮住了半张脸,白色的中衣被染上泥土,加上审问的刑罚,隐隐可见干涸的血痕。
谢宴清听到动静,抬起头,声音干涩,“拜见陛下。”他好像看不到方锦湖,眼中只有薛瑜一人。
“有人想要为你劫法场,你知道么?”薛瑜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牢房栏杆外,若不看所处环境,竟像是老友对坐闲聊。
“看来,我只剩今夜了。”
谢宴清拢了拢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落拓至此,身上的气度仍不显仓皇。
他说得没错,他嘴里能掏出来的东西,掏的差不多了,再问下去,是真是假难辨,危险系数也会增加。劫法场不是他的希望,而是为他敲响提前死亡的丧钟。
薛瑜声音淡淡,“楚国世家林立太久,若非如此,今日胜负尚未可知。我有时候会后悔,没有在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杀了你。”
谢宴清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上路之前,能得你相送,也算不虚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