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副将小声道,“将军英姿不减当年。”
薛猛沉默了,半晌,长叹一声,“不是我不能打了,是我不是先锋小将了。”
做守关将军,是信任,也是压力。做武将的,谁不想建功立业、驱逐胡虏?但背后万人指望着他一个人下决定,睁眼闭眼都是怎么带人吃好点、练好点,怎么给本就贫瘠的国库省点钱,再想像以前初出茅庐那样什么都不想、什么问题都丢给身后的大将军,闯了祸回来最多也就是一顿军棍,是再也做不到了。
“大兄过去忍了我们,我们好歹还聪明,怎么到我手下了,就是你这样的蠢蛋?”薛猛不耐地推着副将往外走,“你说,这狄罗人跑出来溜达一圈,图啥?荆州的草比他家里的好吃?”
副将机智地转移话题,“将军,这次回京的文书请谁润色?”
“……”
后撤的北部狄罗部族,对于远方的窥探毫无所觉。缓缓前行的车队走到一里外的山丘下,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从山上冲下,马上之人虽强壮高大,但脸庞扁平,更像是汉人。有着一张汉人面孔的青年冲进部族队伍里,没有受到阻拦,骁勇精悍的草原汉子让开了空档,抚胸对他深深低头。
这意味着臣服,和献上所有忠诚。
“石勒大王。”部族首领在青年面前低头。
狄罗建国以前,是几个部族之主可称大王,如今却是在都城中接受过可汗封赏的贵族,才可称大王。当然,大王越不过可汗去。
青年石勒燕山翻唇而笑,铁灰色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光,“你很听话,不错。”
跟在后面的人没少悄悄抬头看青年,彼此之间眼神交流,皆指向领头之人,怀疑他是汉人的呼声不绝,但面对国中贵族的姓氏,和他的出现方式,无人敢上前挑衅。他足够强,所以可以拥有他们的忠诚。
车队赶了半天路,等天色微亮的时候,灰蓝的天幕上还有几颗星子,他们便来到了草原与黎国交界处。空置已久的城池显然不能作为边城存在,但也是一处不错的住处。
他们从这里往荆州去时,这座城池外还没有这么多人,只是小部族放牧会经过,而今天,在城池北方,大片大片的帐篷连绵起伏,牛羊四处散落,人群熙攘。
新来的部族心里清楚,这些部族绝不会是和他们一个原因而来,只会与石勒燕山相关。
手脚上套着皮圈的奴隶,顶着水盆或是其他杂物,匆忙穿行在人群中,从卑贱的住处赶往城池中被他们的主人选中的屋舍,或是穿过城池取材打水,或是从帐篷中取新鲜的食材。有的照料主人,有的照料着主人的财物。也有被拴在牛羊棚子里或是帐篷边的,身上脏污一片,鞭打痕迹处处,被称为新来的羊,经过的人皆嬉笑着,好像看不到有人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