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眼中销声匿迹的薛瑜此刻却已经不在行宫,先前送回京城的三轮车批示下来很快,到了十一月,所有的新版辎重车已经随着调军回防的队伍踏上了归途,像离开最早的西南一行人,甚至已经用上了,而早早通过的铁官坊材料更换审批,这时候才刚刚开始更换风箱。
原本更换风箱是没有行宫兵械坊众人的事的,自将作监由上而下下发的风箱图纸足够清晰明了,但架不住青南郡铁官坊离得近,又合作良好,新换上的风箱使用不太顺畅,就派人来请起初用上风箱的兵械坊匠人去瞧瞧,调试一二。
左右青南郡铁官坊离得近,隔了不过两县之地,严格算下来也在隆山山脉范围之内。薛瑜在行宫的实验都遇到了瓶颈,缺少了现代许多辅助工具,想要光靠双手达成精度等等要求,就要花去格外多的时间,在她积累数据到烦躁之前,听说青南郡来请,干脆和几个匠人同行出去散散心。
鸣水县有一座湖,又有河流穿过草原,气候平常讲是湿润,到了冬天就有几分湿冷了,四周山峰草原虽是冬季枯黄,只剩下褐色树杈,但也有几分倔强的绿色。而越往青南郡行去,四周的黄土裸露就越多,根据赶车的车夫介绍,只有等到来年开春才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景色。
看着它们,薛瑜想起大雪后仍茁壮存活着展示生命力的那一亩麦苗。被雪压弯后的萎靡不振没有成为重点,被冻伤的叶片也不是死亡的预兆,每当人们忧心忡忡一次,它们就要用长得更高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它们已经超出了最初播种的那些育苗者的希望,逐渐展示出薛瑜期待的未来的可能性,或许里面有一部分不耐寒的种苗死去了,但更多的活了下来。眼看要进入最冷的腊月,薛瑜权衡许久,终究没有吩咐人将已经准备好的平板玻璃运出来在那一亩地上搭建玻璃暖房。
她这段时间查看过江乐山到来后做的鸣水的记录,虽然有其他影响在,但冬季冻死的人数和大雪封山时间都在以不明显的趋势减少,算是另一个角度上佐证天气在变暖的有力证据。
许多年前可以冬季种地,随着天气变暖,兴许也可以做到。而用上玻璃暖房,就是从根本上不相信麦苗可以平安过冬。
它们已经挺过了三场雪,或许以往在工坊的所有人并不会注意这个,但今年他们都在心里默默为麦苗记着数,挺过一次,他们就像家中有喜事一般开心,一定要嚷到全工坊都能听到。连江乐山从下面村落巡查回来,都顾不上去教其他人认字,而是先来看一眼麦苗长势。他们都这样相信着麦苗,作为提议开垦试验田的薛瑜,也得保持住自信。
希望这个冬天平安过去。薛瑜搓了搓手心,抛开杂念翻身上马。
一直埋头在行宫和工坊两点一线行动,除了锻炼,日常不是画图就是做实验的薛瑜难得感受到几分松快,像每个出来玩的孩子那样,不肯听从陈关等人劝告,骑着照夜白任它撒欢似的跑。
冷是真冷,畅快也是真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