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有何事要奏?”皇帝冷淡地完成了坐的动作, 太常卿已经单手捂住胸口, 眼看要撅过去,“陛下,胡族祸乱中原,胡祸未除,怎可以胡椅乱千年礼法之治!”
今天的常朝原本只是普通的一次汇报日程, 由于突然出现的胡椅, 却成为了礼法大肆输出的时候,原本捧着牙笏有计划要汇报的大臣默默后仰,给太常寺和礼部充分发挥空间。大殿之中,一部分站着, 虽然另一部分人已经顺从皇帝动作坐下了,但总感觉椅子烫屁股。
不过,不用跪着,腿可真舒服啊。不知多少人脑海中浮出了这个念头,但只看从今日起开始火爆的京城木匠铺子,就知道私下里这样做的人不少,作为维护老板脸面第一人的薛瑜更是顺手给自家两个铺子和学堂全部配齐坐椅。
之前是担心特立独行不好做生意被人找茬,如今皇帝带头,还不快点跟上?
而在这场胡椅流行风潮席卷京城的最初,薛瑜把一个哈欠憋了回去,一度梦回初入朝时被太常寺抓着训练礼仪在耳边唐僧念经的日子。
皇帝对着太常卿这些老头子出奇的冷静,被引经据典喷了一阵子,只丢出来一段话,“朕坐汝皆站,汝等则比天子高,朕站汝皆坐,天子则比汝等劳,众皆正坐,不过以阶高低辨身份,众皆坐椅,亦以阶高低辨身份。有何不可?若胡风皆不可为,诸位戎服弓马弯刀羊肉,便都丢了吧。朕体众卿辛劳,忧长者康健,诸公以为如何?”
一时众人皆静。
薛瑜暗自为他鼓掌,看准时机第一个叩首谢恩,“臣谢陛下体谅。”
还在沉思的一部分官员听见,匆匆忙忙起身跪下谢恩,人在茫然时大多有从众心理,更别说有时候觉得几个选择都没错,自己享受了利益只是仍有些想不通的时候,有人带了头,呼啦啦就跪下了一片。
等到想坚持的一部分人想要抗声反驳,殿中已经大半谢恩,倒显得他们是异类了。
皇帝冷淡的目光挨个扫过,殿内侍卫的长戟寒光闪闪发亮,太常寺寺卿长叹一声,扭头悲叹,“礼法不存!”说着猛地向柱子撞了过去,跟随他的是两位跟来上朝的少卿,三人三下五除二被拦了下来,还在挣扎的太常卿被敲晕,皇帝摆了摆手,“让太常卿回去醒醒脑袋,最近不用来上朝了。”
领头的昏了,其他人也难跳出什么水花,少卿被困着送出去,路过几位大姓士族身边时,薛瑜看到他们不动声色地站直了些,像是刻意摆出避免被挑毛病的姿态。
薛瑜这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说太常寺是一群守古礼的疯子,他们与皇帝之间的微妙平衡看着实在很有趣。
尽管太常寺寺卿愿意以死明志谏言君王,但事情就这样变成了定局,皇帝的意志再次得到了快速贯彻。左右是些小事,影响不到手中利益世家们也懒得管,就是瞧不上皇帝这样做派罢了。薛瑜瞄见有世家子嘴唇翕动,像是在骂“丘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