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来临,曾出现在校场上的各队兵卒在台下依次排开,夕阳的余晖为他们染上血一般的红色,人数太多实在站不下了,放眼望去,校场外的草原上也站满了人影。之前的演武只是各队或是各几队在一处出场,这还是第一次军队到齐,黑压压一片,看着心中就沉甸甸的。
最后一天的演武结束,皇帝发表了一段鼓励兵卒将军们的演说,台下轰然应诺,皇帝离开后,不少人走时都需要跟来的仆役搀扶才能行走,然而仆役们大多也有些腿软,看上去离开的人群都是歪歪斜斜,半点没有文臣与世家们常夸耀的行走仪态。
男女宾席的离开方向相反,只有出了校场高台往回走时才会渐渐汇在一处,当人们都往回走时,逆流而行的人就格外显眼。薛瑜望着被奶嬷嬷领着绕了高台一圈走到她面前的薛玥,忍不住笑了,“阿玥怎么不先回去?”
连着吃了七天秦思的药,薛玥之前被耳鸣困扰着时常皱着的眉头也散开了,走过来拉住薛瑜的手,看上去软乎乎的格外乖巧,“阿兄回去忙碌,阿玥不敢打扰,便想随阿兄一道回去。”
“是我的不是。”薛瑜有些心虚,蹲下来抱了抱薛玥。
她答应好的要照顾薛玥,最后还是将她交给了侍卫和嬷嬷,回到别苑也不用她操心,不知不觉就把心神挪开了。这几天她见了几种铠甲和弓弩,回去靠着记忆画下来图纸,对结构的精细大为震动,尝试着以自己知道的知识改进,本身看完演武时间就晚了,再加上常常一回去就扎进房间写写画画,对薛玥却是疏忽了。
薛玥脸上泛起红,“阿兄也没办法来女席啊。”
背着手从台上走下来的薛琅正好看到这“兄妹情深”的一幕,没来由地有些不快,“薛玥,见到兄长为何不见礼?”
两人正要走,忽地听见阻拦,薛玥将手从薛瑜手中抽出来,低下头行礼,“见过四殿下。”
薛瑜拦住见薛琅不满意要跪下的薛玥,拉到自己背后,对薛琅扬了扬下巴,原话奉还,“四弟,见到兄长为何不见礼?”她回忆了一下,补充道,“这五天你都忘了行的礼,就现在补上吧。”
“你!”薛琅被薛瑜噎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样明晃晃的羞辱还是第一次。他眼中有怒气也有不解,不明白薛瑜的底气从何而来。
觉得陛下会一直庇护他?但上次寒食散的事,陛下也是先审过他才放了的,况且也不曾见陛下给他封王立储,说明陛下心中还没有将薛瑜当做储君。
按舅舅和母妃教导他的话,喜爱只是一时之事,宠爱一个人,却不给他该有的权力和荣耀,那只能证明宠爱是假的,背后毫无可依靠母族的三皇子不过是陛下为他准备的磨刀石,只要他继续好好学习,收敛脾气,总有一天达到陛下的要求后,薛瑜只会成为他脚下的臣子。
他想,舅舅和母亲说得是对的,如果他登上皇位,面对世家豪族们还有舅舅们为他转圜,但薛瑜又有什么呢?
薛瑜走近,低头看着薛琅,“让我想想,上次陛下怎么说你的来着?‘不敬兄长,不明德行’……惩罚还没开始你就故态复萌,是不是还想再多禁足几个月?”
之前原主被限制饮食,生长发育受限,自她穿来以后放开吃喝,最初补上来一点薛瑜还担心太胖,后面被皇帝拉着训练,没多久就猛地开始抽条长个,加上鞋里垫的一点增高,如今已比薛琅高出一头,站近时带来的压迫感格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