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一边躲闪着她喷出的肉末,一边摇头:“没有,那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宫灯都没点几盏。”
这也是她吹了一晚上冷风之后才发现的。凌坤殿建造的年头早,在小小的禹城之中,光这个宫殿就占了整个城池的三分之一,很难想象这样巍峨的宫殿里也会有那样偏僻的居所。
“行宫之内没人巡逻?那可算是奇事了。”道道摇着脑袋说,“不过说到没点宫灯,”她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您莫不是误入哪处不干净的院子了吧?”
“不干净的院子?”
“对啊。”
道道看了看四周,凑了过去,神神道道地说:“奴婢听说,这深宫高墙之内冤屈事可不少,有的院子更是因为怨气太重而不得不被锁起来。您说的那位公子来去无声,别是……”她做了个翻白眼、伸舌头的动作,形貌、架势都惟妙惟肖。
沈大小姐立时意会,且对一个十九岁的大龄缺脑女青年依旧能如此天真表达了极大的赞赏,她拍着道道的肩膀,道:“都说上京东直门北面的胡同里,写灵异话本子的猥琐书生一年能赚百两。你如今能有这般觉悟,可见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若回去之后找他说说,看看能不能在他手下打个零工,也算给后半辈子谋了份好营生。”
道道肥硕的脸庞颤抖了。
“小姐,奴婢突然大彻大悟,觉得神鬼之说实在荒谬,等下就去帮您打探一下随行的大人里可有二十出头、武功高强、眼高于顶,又偏爱走夜路的,争取让您知己知彼,将他一举拿下。”
沈衡闻言心情甚好,点点头,觉得“大彻大悟”这个成语用得甚是精妙。
沈衡用过早膳之后回去补了一觉,醒来后将压箱底的兵器都翻找了一遍。
她低头,在豁了口的九环大刀和生了锈的毒针之间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开始深思禹城收破烂的行情到底如何,会不会比上京的还要差上许多。
她是鲜少会思量这些“正经事”的,但是老天爷似乎就见不得她“正经”,在她陷入沉思的当口,极其突然地安排了一张流着泪的她爹的脸出现。
沈衡看着那上面“川流不息”的小眼泪半晌,这才想起她爹还等着“咽气”呢,于是无比心疼地摸上沈括的脑袋,安抚道:“爹,药店的老板说了,现下这个节气没有砒霜,要到冬天才有货。我昨儿给您交了半斤老鼠药的订金,那东西得现炒,再着急也得等到后天晌午才能吃上。”
沈括哭得更厉害了,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沈衡瞧着是往市集的方向走,心下当场冷了半截,连忙出声制止道:“爹,那药店老板年逾八十了,您这样穿着官服去砸人家的招牌是不是不太好?况且,他还是禹城县令三姨娘的二叔叔的儿子,也是有裙带关系的,您这么……”
“你少唬我。”沈括拿眼瞪她,“禹城县令才多大,他三姨娘的叔叔的儿子就有八十岁了?你真当你爹是傻子呢?”
“三姨娘和县令……姐……姐弟恋嘛。”她弱弱地回了一句,顿时觉得自己在应变一事上的造诣实在低至尘埃。
沈括仰脸看天,心中百感交集,他的闺女为了哄他,她那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子都花在这上头了。
“不去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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