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只有绞尽脑汁把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写得有趣些,她写小饭馆里的烧饵块,写圆通寺外如火如荼的山茶花,也写身边老师同学们的新鲜趣事。
她头一次庆幸自己是个拿惯了笔的,一封信经过反复修改润色后,连帮忙过目的文先生看了都十分赞叹,主动问她是否可以将信登在报纸上。可却被温见宁委婉拒绝了,或许有朝一日,她的书信会公示给世人看,但不会是现在。
至少在当下,她只想把这些信先写给自己的亲人。
或许是温见宁的信真起了作用,接下来的来信里,周应煌总算慢慢从直面身边队友死亡的悲痛中渐渐走了出来,再来信时语气措辞都平和了许多。
只是他到底还是回不去上战场之前的心态了。
度过彷徨期的周应煌在请求她千万不要告诉阮问筠这些事,免得她挂心。他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每次拿到他的信后,阮问筠的失眠症总会加重。
温见宁有段时日吃坏了肚子,半夜几次爬起来去茅厕时,都看到她一个人披着被子,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对着黑暗的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白天的时候,阮问筠也时常一个人跑去查旧报纸,看到上面的飞机折损架数和伤亡人数,回来后就忧心忡忡。
当初虎生离开前,温见宁曾开玩笑说会替他守着阮问筠,不让别的男同学把未来表嫂拐走。但说笑归说笑,阮问筠也是她的至交好友,她不可能干预她的抉择。
可有时候看阮问筠的模样,她真希望另一个人不是表哥虎生,而是别的什么人,这样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劝说问筠多为自己做打算。但她恰好夹在这两人中间,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宽慰这对分隔两地的有情人。
自从周应煌离开后,照顾阮问筠的重任理所应当地转到了温见宁这个妹妹的肩上。
阮问筠的父母至今下落未明,除了在联大认识的那些同学师长外,她在昆明真正能依靠的只有温见宁了。二人同窗四年,感情甚笃,再有周应煌这层关系在,更是亲上加亲。
在平静的一天天里,时间悄然走到了这一年的七月。
温见宁她们这一届的学生终于要从联大毕业了。
当初钟荟离开后,《野火》仍然一期一期地办了下来,可如今她也要离开学校了,不忍心看她们的心血就这样绝迹,只能在低年级里找了几位热心的同学帮忙代为打理,让《野火》继续在联大流传下去。至于原来的津贴,仍由温见宁出钱资助那些生活拮据的同学。
至于沈学姐曾交待过的学生自治会和《岁寒》,她和冯莘也无力再插手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接任的同学能守住前辈们留下来的心血,莫要让它们成为任由别人摆弄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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