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们总算慢慢平复下来,众人才纷纷上前商量劝说。
在她们的劝说下,温见宁总算慢慢想开了。
不过想通是一回事,她也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好友被退学,还是想尽办法找文先生和系里其他几位教授帮忙托关系说情,冯翊那边也尽可能帮忙找了门路。
然而两日后,校方的处理结果最终还是出来了,钟荟和另外两名同学被勒令退学,而包括温见宁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
尽管已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可在得到消息后,温见宁还是只觉荒谬又可笑。若她们是真的刊登了对当局不利的时事消息,抨击时政,这次被杀鸡儆猴也就罢了,可她们刊登的只是前线捷报,最终却也落得这般结局,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跟她抱有同样念头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跑去抗议,但还是不能改变结果。
可钟荟和另外两名当事人的表现却比其他人要平静得多,尤其是钟荟,她既已被退学,也不打算再继续待在昆明了,等把收拾好行李、跟这边的师长朋友告别后后,她打算就回香港家里,在那边找一份差事直接开始工作。
温见宁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还是我陪你一起回去吧,我主动跟干爸干妈他们承认错误。至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不好怪你。”
钟荟笑道:“你这是小看爸爸妈妈他们了。他们最开明了,知道我敢作敢当,绝不会怪我的。再说,如果他们真的要责备我,等你走后迟早会和我秋后算账,你陪我回去也没用。所以你呀,还是好好留在这里上学,别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看轻了我们。”
三日后,钟荟告别联大的师生朋友,踏上了回香港的路。
临别那日,温见宁出城一送再送,一再克制,最终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从中学时代起,她和钟荟就几乎形影不离,后来二人一起北上求学,逃离北平后又辗转至西南,并肩在人生的路上追寻理想,探索真理,感情愈发深厚。两人名义上只是好友,可更胜似姐妹知己。如今钟荟这一走,她只觉如失手足。
钟荟虽也在哭,可脸上却还在笑:“见宁,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三件事,一件是当年和你成为了好朋友,另一件是来了内地,和你一起去北平考试。最后一件事,就是跟你一起到联大来求学。你无须为我难过,虽说人生终有一别,可我们早晚还会再重逢的。”
温见宁这才发现,好友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钟荟已悄然成长了许多。她明朗而坚定,热情又不失纯粹,已比从前成熟豁达得多。
可她暂时不想细究这些原因,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两人相识多年,这还是钟荟第一次看好友哭成这样,就连当初被困北平、孤助无援时,她都很少看到见宁这样哭,可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在流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