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鹂跟她的牌搭子们一早先去了百货公司,把温见宁寄放在这就近的咖啡馆里。等她跟她的小姐妹逛完街了,再和司机一起来接她。
温见宁低头翻阅着报纸,心情有些沉重。
正如齐先生当日所说,她与温家针锋相对的做法固然解了一时的气,但更多的看客们只觉她这个人忘恩负义,不顾长辈恩情。虽不想把这些外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但她毕竟也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超然物外。
白茅这个笔名,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不过,对于一个有志于文学之路的人来说,笔名上的是非纠.缠还不算什么,最关键的,还要看作品。
温见宁将报纸放在旁边,低头沉思。
来上海的这段时日,起初她只零零散散地发表了几篇散文,并没有急于动笔写点什么。当时她是想再观望一段时间,看清如今的文艺风向再下笔。但到后来,她又提笔接着写长篇通俗小说,一来为了养活自己,二来为了多赚点钱,尽早把钱还给齐先生。
上海近来时兴的通俗小说虽和前些年流行的样式不太一样,但情趣却大同小异,顶多不过是把故事背景搬到了跑马厅、电影院这些时髦地方,套上新式人物的壳子,涂上一层靡丽的油彩,而这些生活对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写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虽然写得流利,但这些小说的文学价值并不高。
反而整个《望族》系列里的中短篇小说,虽然不过是她一时泄愤之作,但抛开那些外在因素不谈,这竟是这些年除了《海上繁花》外她写的最像样的作品。
她正在出神,旁边突然坐过来一个圆脸的青年学生,不招自来地在她对面坐下,热情地问她:“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
温见宁讶然抬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最近休学,暂时不念书了。”
对方理解地点点头。
这年月读书毕竟是件奢侈的事,说不定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就可能中断学业了。不过他还是坚持问道:“同学,你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蚁社吗?”
跟他同来的穿蓝上衣黑裙子的女学生连忙从怀中抽出一张宣传单递给温见宁,温见宁也连忙双手接过,低头一看就明白这两个学生是做什么的了。
这两人给她的是一张爱国传单,他们所提到的蚁社是去年成立的一个社团,主要成员包括学生和一些知识分子、青年工人,里面甚至还有不少上海文协的成员。
温见宁语气前所未有地柔和道:“很抱歉,我原先是在香港念书的,不是上海本地人,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去北平念书,可能没法加入你们的社团,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两个学生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不过他们很快就恢复过来。女生主动握了握温见宁的手道:“打扰你了同学,不过你日后去了北平,也一定要记得为国家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