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并不知道温见宁的这些小心思。她向来尊重温见宁个人的意愿,也不好催促她及早做出选择,只道是等时机到了,这孩子自己会慢慢想通的。
温见宁就这样先去了那间小小的西餐厅,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
虽然当初说定的是她只要坐在那里弹钢琴就好,事实上那个胖老板没有放过一丝一毫可以压榨她剩余价值的机会。温见宁在弹琴之余,偶尔还要帮忙做女侍应生的活。身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不免会招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好在这间西餐厅虽小,来往的人多少还有些体面,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对她多做为难。
然而好景不长,如此几天的轻松日子下来,温见宁终于遇上了麻烦。
她好像被人跟踪了。
这天傍晚离开西餐厅后,她照常一个人走在路上,有几个地痞模样的人鬼鬼祟祟地分散在她身后跟着。温见宁每次一停下,他们也跟着在原地打转,或问路边小贩价钱,或停在路边准备抽烟。来来回回总是这么几张面孔,由不得人不起疑心。
直到第三次从面包房的橱窗玻璃上看到,那几个黑衣黑帽的人在她不远处向这边张望时,温见宁这才确定,她大约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温见宁并没有慌张。
她不动声色地在街头上走着,看到路边的店铺就进去看看,一看就是很久,但她什么也不买,每次都两手空空地再出来,仿佛只是随便逛逛。如此两三次后,跟着她的人在她再一次进了店铺后,索性躲在了街角的墙根下抽烟当作消遣。
然而这一回,他们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出来。
等他们终于察觉不对,匆匆闯进那家店铺,却被店里的人告知,刚才进来的人早就已经离开了,这才连忙跑出去追。
又过了一会,等温见宁确定那群人应该不在附近了,这才整理了衣裙,从躲藏的角落里出来,跟店里好心的伙计道谢后,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四周,一边迂回着绕了远路回家。
今天她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然而等回到家里,齐先生居然还没有回来。
温见宁只好先系上围裙,为两人准备晚饭。
她原先在香港时亲自动手做饭的机会不多,如今的手艺大多是这次来上海后跟着齐先生一点点学出来的。不过齐先生的厨艺充其量只能糊弄肚子,反倒是温见宁这个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近来的晚饭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掌勺。
饭做好后,温见宁盖在锅里,坐在客厅里等了好一会,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她不得已要打开昏黄的电灯时,齐先生仍没有回来的迹象。
温见宁这才坐立不安起来。
今日她不知为何被人盯上,齐先生那边会不会是也碰到了同样的状况?
她焦躁地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动了许久,等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出门去找巡捕房的人报案时,外头突然传来了钥匙捅进门锁的扭动声。
齐先生终于回来了。
温见宁这才松了口气。
齐先生一边把手里拎着的油纸包放下,一边脱去身上的雪青色绒线衫外套,笑着解释道:“今天绕了点远路,给你买了包你爱吃的酥皮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