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筠微微拧眉, 这白雨斋斋主向来颇为放浪不羁,行为举止更是多有荒唐之处, 此刻此等夸张作态,怀筠早已见过许多, 但他心中虽然不喜, 脸上却还是挂着微笑:“真人何出此言?不过是一招清风流云罢了, 确实威力大了些,却也……”
“你不懂,你不懂。”红衣老道怡然打断他的话,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嘘, 她是不是还要继续打,让我再看看, 再看看。”
怀筠真人咽下后半句话,心中却疑窦丛生。
白雨斋出符师,符师中又有大阵师,以符入道,以符悟道,而符之一道,在天地间,在山水中,在七感外。
有人生来便觉得世间由无数线条构成,山川草木是线,屋檐层峦是线,雨雪风雹也是线,顺着这些线,伸手一划,便是符,将符连起来,便成阵。
但更多的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这些线,更感受不到天地之间的符意。
这种感知,无关境界,无关年龄,非后天锻炼所能及。
红衣老道看似荒诞不经,其实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大符师,也是真正的大阵师,世人或许敢招惹一位剑修,却从未有人敢在符师这里自讨苦吃。
剑修出手,雷霆一剑,杀既死。
符师一怒,千符万剐,生不如死。
白雨斋有许多符师,不少阵师,红衣老道却还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徒弟。
而他刚才说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怀筠真人眼底沉沉,思绪千万,开口却是另一番话:“易醉的修为近来多有增益,想来距离筑基也不远了,他确实适合修剑。”
他本意是给红衣老道一个交代,毕竟易醉是红衣老道那个宝贝妹妹的儿子,若不是易醉执意学剑,白雨斋就算养个悟不到符意的废人,也不会让他来昆吾山宗,更何况易醉本就符剑双修。
岂料红衣老道却冷笑一声,竟是丝毫不给面子:“啧,剑有什么好,孩子不懂事,非要修剑。等他长大就懂了,打打杀杀的事情,非要自己亲手来做,无趣,无趣。”
怀筠真人向来让着红衣老道三分,当然不是怕他,而是因为易醉的娘虽然是红衣老道的妹妹,他爹却是昆吾山宗的某位在蚀日之战中战死的师叔。这位易师叔风流倜傥自不必说,引得老道妹妹与他私奔,却始终不进行合籍大典,直到战死后,妹妹才发现了自己的身孕。
也因此,红衣老道向来对昆吾山宗唾弃得很,要不是易醉在这边,红衣老道只怕这辈子都不愿踏足此处。
可他前些日子才来过,今日便又来,来了也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看一场弟子无趣的比武,又有何意?
“既无趣,又何必在这里看我山宗弟子试剑。”让三分归让三分,事关剑修,怀筠真人便不再退,也冷笑一声:“不如真人早点回家算了。”
“回家作甚?”红衣老道却仿佛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漫不经心摆摆手:“老道我看的不是剑,你不懂,你不懂啊。”
怀筠真人心道我不懂昆吾剑,难道你懂?你一个臭画符的,你懂个……
末了那个粗俗的字眼还没道完,霞光便已结出一片,那名不见经传的开光境西雅楼弟子,竟然原地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