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那些——笑话!那怎么可能!”
夏偃盯着他,“为什么不可能?”
徐姬最不愿他俩剑拔弩张,柔柔地插话。
“阿偃,诸侯之军不是谁都能参与的。最低也得是个学过六艺的‘士’。若用庶人来作战,那便是乱了礼法,要招人诟病。况且庶人愚钝,无法指挥。战场上出了岔子,你追悔莫及。”
这简直是小孩都知晓的常识。在诸侯的战争中,平民们最多做做挑辎重、喂马这些事,完全没有参与作战的资格。
若是以民为兵——那不成了不开化的戎人么!
夏偃的这群乌合之众,徐朔给了他们相当丰厚的赏赐,但从没动过征用的念头。
夏偃耐心听完母亲的解释。
“庶人也是人,只要训练得当,也能拿刀,也能杀贵族——这我已演示给你看过了。偃国如今第一位的任务是生存,不是什么狗屁礼节。没有先例,兄长不妨开这个先例。难道天子还会因此讨伐你不成?
“当然,我的人不白给你。他们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并非天然凶恶,只是没机会过安稳太平的日子。我这几日已征得他们的意见。若能让他们定居偃国,给一点土地耕种,前三年免赋税,他们乐意为你效命。条件是,他们得依旧保持自由之身,平时种地,打仗时要发饷,得了军功要有赏赐。若有人不愿从军,你不许强迫。这种军队也许在别国少见。但咱们境况特殊,是要面子还是要活路,你心里清楚。”
他说得很慢,每句之间顿一顿,确保人人听懂。
徐朔确实是听懂了,满心觉得荒谬。
“可……可从来没有这种制度……”
“总要有个开先河的人。”夏偃轻松一笑,“若能成功,青史留名。”
徐朔突然看向赤华,眼里写满了质问。
夏偃不谙朝堂礼法,他年纪轻轻,绝对想不出这么多环环相扣的歪理。
——又是你给他参谋的?
赤华假装没看见他的目光,低了头,微笑着抿一口酒。
夏偃又说:“有了这几千人,至少可保三年平安,给你留个休养生息的时间,不用拿什么联姻去饮鸩止渴。至于我,我可以帮你带兵。若国土有危,我会尽全力相守。但其余时候,我要过我自己的日子,你别指望我随叫随到。如何?”
徐朔捏着个酒爵,脸色黑了又灰,灰了又黑,终于牙缝里挤出一句问话。
“要是我不同意呢?”
夏偃朝他纯真一笑:“那就不好办了。我都跟兄弟们画好了大饼,许诺他们能在偃国安居乐业。兄长却一口否决,我自然不会记恨你,可他们一旦失望,万一起兵作乱什么的……丑话说在前头,我可劝不住。”
“胡扯!他们不是听你号令么!”
夏偃坦然:“他们是自由人,不是我奴仆。”
徐朔恶狠狠地猛嚼一块肉,冷不防咬了舌头。一时间新仇旧恨涌起,觉得面前这张和母亲略有相似的脸格外找抽。
这是威胁。笑嘻嘻、赤`裸裸、毫不掩饰、肆无忌惮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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