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房间紧闭着门。侍婢们打手势告诉她,太医正忙。
赤华从窗缝里看。夏偃依旧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乖乖的不动,和她离去时没区别。
太医不灵满头大汗,一会儿给他把脉,一会儿摸摸他额头腋下,一会儿又低下头,往简片上记着什么。
过了一忽儿,又撅起屁股,艰难地从床下掏摸出个掉落的药囊。他不敢带仆从,一切只好自己动手。
赤华等到腿酸,太医终于出来,见了她,吓一大跳,连忙行礼,拼命掸落身上的灰土。
“女郎,女公子,小人这一阵子是鞠躬尽瘁……”
赤华不让他废话,劈头问他:“怎么样?”
太医不灵顾左右而言他。赤华又威胁几句,他才吞吞吐吐说:“小人正、正尝试新疗法……”
没等赤华发火,赶紧惜命解释:“是、是病人自己要求的……旧法子见效慢,他……他不满意,让小人用猛药。小人寻思他中毒剂量太深,是该以毒攻毒,但若要迅速,风险也大,他让小人放手去试……所以、所以这阵子看起来病情有所反复,其实……”
赤华皱眉。这么急于求成,像是夏偃的意思。这太医也不敢跟她撒谎。
但她还是斥责了几句:“你是太医,他是太医?你们太医惯会被病人牵着鼻子走么?”
太医不灵愁眉苦脸:“不、不是,但……但其实……这个……那个……”
“滚!”
赤华觉得自己平日脾气挺好,颇有唾面自干的风度,别人欺负到脸上,她也能一笑置之。但偏偏跟夏偃有关的事,她淡定不起来,每每见他孱弱卧病,就想找个人好好骂一顿。
否则,他的一切不幸,又能归咎于谁呢?
她在夏偃床边坐下,耐心等着。她已习惯了他的昏迷不醒,多数探视的时候,也不过是静静地陪他一会儿而已。
但今日看来,他睡得格外深。睡梦中汗湿额头,不知梦见了什么紧张的场面。
赤华也就不急,让人取来温热的药水和手巾,慢慢给他擦拭脸颊、脖颈和双手,试图看出他身体上细微的变化。
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汇报进展:“我放了公子旷,让他写一封书信给荆侯,敦促荆国退兵了……”
夏偃常说她身边尽是坏人,得时刻防范。赤华觉得他未免小题大做。她又不是过街老鼠,哪有人人都要害她的道理?
但她确实觉得,自己接触过的这些这些王孙公子夫人国君,一个个像是戴了层层面具,说句话能藏着千般意图。跟他们交流什么要紧事,得拿捏分寸、顾忌礼节,就像小心翼翼地烹一锅满是佐料的羹,一丝一毫的疏忽,就全盘皆糊,心血白费。
虽然她在这方面也是出类拔萃的熟手,但毕竟太耗精力,她疲于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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