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偃摇摇头。
没许诺过什么,除了“我不会丢下你。”
荆侯将手中酒爵交给下人,又拈了颗熟杏,咬了一口,汁水四溢。
他笑了笑,恍然大悟:“寡人明白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人啊……鲜有能过这一关的。何况她确实妖媚惑人,怪不得你……”
荆侯方才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而这话一出,终于奏效,那“牛”居然全身一颤,有些警惕地抬起眼,敌意极浓,跟他对视。
荆侯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捋须微笑,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果然是年轻,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她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她是姜氏宗亲贵女,从小儿衣锦披罗,吃的是白米精肉,在寡人膝下这几年,更是极尽荣华富贵。寡人倒是有心给她配个宗室子弟,她偏偏谁都看不上,贪心不足,非要去徐国做太子妇……
“你呢?庶民一介,匹夫布衣,本该是田间劳作一辈子的命。今日能与寡人对话,便是你祖上积福。寡人清楚民情——像你这样的小伙子,到了年纪,家里出钱,给你聘个能生养的村妇,算是好的。你可见过有高攀贵女、一步登天的?呵,你真以为姜氏会正眼瞧你?她让你做一件件危险事,哪一件不是为了她自己?你这种人哪,在她眼里,也就跟那些抬轿的、烧火的、砌墙的、喂马的,没什么区别……”
夏偃突然勃然大怒,挣扎挺身,当啷一声掀翻了面前的酒爵,酒水泼湿了荆侯的衣襟。
几个禁卫抬脚就要踹他。荆侯微微一下,摆手制止,反倒示意下人,再给他斟一杯新的。
“呵,说到你痛处了?忠言逆耳嘛。不过,寡人身为一国之君,这点小问题还是能解决的。姜女身份虽贵,毕竟贵不过寡人。等你带她归案,寡人下令,把她赐予你便是了。到那时,你翻身做主,愿意将她做婢也好,为奴也罢,都由不得她——哈哈,寡人倒十分想看到,能有人杀一杀她的傲气呢。”
荆侯说出最后一句承诺,让人将酒杯放到夏偃手边。
夏偃双唇枯干,目光灼灼,描绘着那酒爵的形状。
酒爵外侧,青铜兽首冲他张牙舞爪,仿佛极尽嘲笑。
饮了这酒,便是投诚,供人驱策。
不饮,便是枯死狱中,天人两隔。
……
当然,还有第三种选择。也许他能化身一头猛虎,直接把眼前光鲜的贵人撕得粉碎,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荆侯显然也料到这一点。三天的水米未进,早就消耗掉他所有的体力。
他微微欠身,身边的禁卫们轻轻一个肘击,就把他推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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