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坐在炎热的客室里,肌肤薄薄的浸出汗。夏偃和小多一左一右在她身后,被董肥的家人理所当然地当做了她的婢仆。
那女婢缩头缩脑,小心谨慎的,倒还像样;“男仆”一进门便左看右看,很不礼貌。董肥府上摆的那些珊瑚、玛瑙、珠玉、兽皮,都让他逛铺子似的,用眼神好好把玩了一遍。
夏偃自己对自己下决心:“不义之财,取之有道。以后一定找机会来荆国干一次。”
场面话交给赤华。她不多解释,只求一辆车、两匹马、保镖护卫若干,载他们前往荆都。
对“公子瑶”来说,这已经是十分简朴的配置。然而董肥捻须微笑,不置可否。
“唉,公子可知,最近荆徐两国似是交恶,小人是往返两国之间做生意的,眼下正是风箱里的老鼠,只求自身太平便了,哪还敢惹事啊?——不是小人推脱,但公子回都,这是国事,还是找当地驿丞县令什么的。虽然手续上慢了些,但毕竟更合乎规矩……”
赤华耐心解释:“当地小官都没见过我,未必肯信我说话,遑论相助。只有阁下得我信任,一队车马,对你来说也是九牛一毛。阁下若肯雪中送炭,日后我必在荆侯面前为阁下美言。”
董肥表面笑嘻嘻,心里不以为然。
他在徐国也有生意伙伴,也有线人,都传言两国即将开战。荆徐两国的兵力对比,就算不是悬殊,也是矮子和巨人之别。
让他押宝在荆国?还不如让他去岭南卖皮帽子呢。
公子公子,嘴上叫得尊敬,其实他心里门儿清:诸侯小国多如牛毛,随便占几个城就能自称公侯。“公子”更是如同过江之鲫。有些人的确光鲜高贵,炙手可热;但也有那落魄的、潦倒的、穷酸的、寄人篱下的、仰人鼻息的、躲躲藏藏的……
他都见过。
虽说落魄贵族也可能有翻身的一日,坊间也流传着不少“某人对逃难的公子倾囊相助,若干年后,公子夺位成功,忆及当年之恩,赠以千金相报”的轶事。但董肥心知肚明,这种酬功报德的故事,多半是那些把持话语权的贵族们有意宣传的,以便万一自己落魄了,能有几个傻子,来不计回报的帮忙梓。
缺什么,才要格外宣传什么。他才不上那个当呢。
董肥左右互搏地打了几句哈哈,见赤华仍是不卑不亢地坚持,也失了耐心,干脆冷哼一声。
“恕小人直言,小人听坊间传闻,说嫁去徐国的女公子,有半路被人冒名顶替之嫌,徐侯这才动怒发兵。公子——嗯,这位淑女,你我本来素不相识,小人又凭什么信你的话,信你的身份?嗯?”
这几句话低沉而响亮,震得他脸上肥肉一齐扭动,以壮声势。
赤华惊异于他的睁眼说瞎话,“我们明明见过……”
董肥招来下人:“赠点路费,好好送走——哎,人怕出名猪怕壮,有钱了也是烦恼,一天到晚被人打秋风……”
赤华冷笑,扶着小多的手站起来
小多快哭了,眼里攒着一泡泪,叫道:“凭什么不信我们公子!你上个月还点头哈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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