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要委屈你宿野外。可能会不太舒适,习惯就好。你先试试这里够不够软……”
他发现赤华睁着一双大眼睛,在聚精会神地研究那火堆的燃烧之势,没听见他。
只好提高声音,叫她:“公子?”
赤华惊觉,朝他一笑。
“落魄成这样了,怎么还叫公子。我原不知你竟然如此守规矩。”
她居然也会打趣人,而且直接打了他七寸。夏偃手忙脚乱地答应,清了清嗓子,豪气冲天地叫她:“赤……”
……怎么能直呼其名呢?她一直把我当小孩,定是开玩笑。
“赤……”
刚才的“气”已经溜走了一半。夏偃愈发心虚。
……就算按年纪排,也该叫声阿姊什么的吧……
他吭吭哧哧了好半天,愣是没把佳人芳名叫全。回过头一看,赤华已经踏上他准备的“树枝草叶床”——选址在一丛粗枝阔叶之下,让他垫高了一尺,远离地上的虫蚁湿气。
她爬上去,检查了一下前后左右,像是大冬天进冰水的人,警惕又小心,极慢极慢的坐下来。
她没说话。尽管夏偃已经小心削平了大部分凸起的枝芽,但她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粗韧的枝条隔着衣裳摩擦她肌肤,像是个小型的炮烙架子。尤其是那些草枝上似乎还时有蚂蚁路过,更让她心绪抓挠,起了一身的粟粒。
她尽可能地忽略身体上的不适,问夏偃:“那你睡哪里呢?”
铺一张“床”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没精力再铺第二张。
夏偃重新升起火堆,指指旁边的树墩子,“我晚上得看着火,就那儿挺好。我睡惯外头了,不妨事。”
她不怀疑他的话,点点头,朝他笑了笑,说:“那么,麻烦你了。早点安歇。”
说毕,她就在那一团软草嫩枝上侧卧下来,闭上眼,以手作枕,慢慢寻找一个不那么难受的位置。
在夏偃看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优雅,像只长颈的鹤。
他也知道,这种简陋的条件实在委屈了她。但他除了过意不去,不知怎的,反而倒升起一股轻微的恼怒来。
赤华不是不知,她一个少女,貌美如此,又是孤身一人,犹如三岁小儿怀金于市,会有多少危险不请自来。即便是在深宫之内,她也不失警惕,随身带剪刀,随时敢拼命,让公子旷之流无从觊觎。
可现在呢,她大大方方的闭眼歇息了,很显然,全然没把边上这个单纯小少年当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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