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便不敢了,慢慢的也就没兴趣了。
她的世界被人圈出一块干净整洁的范围,竖起高高的栏;她并不需要看见外面是何模样,甚至,她并不需要知道“外面”的存在。
所以面对“点火”这一难题,赤华只能求助于她的腹中诗书。在文字的海洋里捞了几把,她记起来了,“燧人氏钻木取火”。
所以夏偃看到的,便是几根散落的枯枝残骸——她倒无师自通,知道要用干燥的枯枝——上面徒劳地被钻了几个小浅坑。
赤华本人,耳边淌着汗,手心脏兮兮的,袖子还挽着,靠在树桩上,累得睡熟了。
她肚子上盖着那袭雪白的狐裘领子——经历了兵荒马乱的惊险奔逃,这物件还稳稳当当地在她怀里揣着,只是过水渠的时候弄湿了,如今已经晾得七分干。这也是她周身唯一一件保暖的衣物了。
*
夏偃偷瞄她的睡颜。树丛深而密,叶片间透出几束稀有的阳光,正好将她围在当中。细小的尘埃浮在空中,在她身边盘旋起舞。
一阵微风拂过。那些尘埃颗粒忽而消失,中间的少女身形便显得格外透彻。
夏偃忽然想:她睡在这里,实在是很好看。比睡在她那狭小、柔软、精美、喷香的监牢里,要好看得多。
他不敢多瞧,生怕自己的目光惊醒了她。他又实在心思浮躁,一转过头去,脖子就像被无形的绳索牵着,不情不愿地转回来。
他终究抵不住诱惑,无声无息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食指,拨弄了一下她的袖子。
赤华当然没动。就算是只熟睡的燕子,也察觉不到这种清风般的触碰。
他胆子大了些,轻轻触她的小指头尖儿。柔中带韧的触感。有点像南方湿热的丛林里,那种厚实而柔软的花瓣。
再做贼心虚地掀开眼皮看,她醒了。猛然看到眼前立着个人,吓一跳。
夏偃心狂跳,赶紧退后好几步,抢着解释:“……蚂蚁。熟睡的人最容易被咬。”
赤华看看自己的手,没见到什么蚂蚁,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嗯”一声。
这孩子怎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明明是她该不好意思。他明明嘱咐过,让她保持警惕,不要睡的。
虽说他年纪小,跟她相处时一派天真稚气,谨小慎微地看她脸色,对她百依百顺;可眼下身处陌生密林,衣食住行她一概不懂,不由自主便把夏偃当成了拿主意的。
她自嘲一笑,轻声辩解:“我不是有意……昨晚吸了太多熏香,到现在还免不得头晕。所以……”
一提“昨晚”,各种不越快的回忆纷至沓来。她低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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